長青強撐着受傷的身體回到李府。李鶴洲此刻背手而立在案牍前翻閱着三皇子送的密信。看見長青受傷後,也沒有反應,隻是淡淡擡了個眼皮。
“如何?”李鶴洲略有些不耐的詢問。
長青捂着受傷的肩膀,失血讓他瞳孔微微渙散,泛白的嘴唇不住顫抖。每喘一口氣,傷口便傳來如被火鉗炙烤般的劇痛。
“裴将軍裝作未察覺,設了一個套。讓那個下人過來赴約後,再把小的包圍住,想要活捉小的。”
“砰!”的一聲,李鶴洲拿起案牍上的硯台猛地砸到地上。力道之大,導緻硯台被摔碎的迸裂開。硯台的碎片劃過長青的額頭,留下一道血痕,他喘着氣,仍是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廢物。”
李鶴洲黑沉沉的瞳仁像是淬了毒一般,泛着冷幽幽的光。
“這幾日你先好好養傷罷。”
說完這句話後,他便讓長青退下了。房内隻留他一人,他怒不可遏,卻又無可奈何。他也知不能太過心急,眼下也隻能暫緩。
一番調整後,李鶴洲又變成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他喚來門口候着的小侍。
“替我遞封帖子給江府,這些日子看了幾篇文章想同江兄商讨。”
小侍點頭,随後退出房門。
裴府内——
沈氏的身子已經好了大半,錦歲為防止此類事情再次發生,她索性将府中下人的底細都查了清楚。
除了幾代都在府上做事的老人,其中一些來曆不明摸不清底細的下人都被錦歲盡數辭退,此外,她又托母親陸氏要來幾個在江府服侍多年的老人安排在裴府中。
這下總該萬無一失了罷,她想。
不僅如此,她又給了寶來一大筆銀錢。
“裴府沒法留你了,你且拿着這筆錢去給你在鄉間的娘治病罷。若是剩下的還有餘錢,你也可以拿着那筆錢去做個營生。”
話音未落,周總管已将沉甸甸的錢袋放在寶來面前,袋口内銀錢泛着冷光。
此話一出,寶來感動的眼淚縱橫。一個勁的在地上磕頭。
他額頭重重磕在冰涼的地上,“咚、咚“ 的悶響在寂靜的廳堂裡格外清晰:“小的豬油蒙了心,先前竟聽信小人讒言,做了糊塗事……”
他哽咽着擡頭,通紅的眼眶裡滿是悔恨,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您大人有大量,不僅不怪罪,還…… 還肯救我娘……”
額頭再次重重砸下,寶來幾乎将全身力氣都灌注在這磕頭的動作裡:“少夫人您就是活菩薩在世!小的雖不能在裴府做事,但這輩子一定念着少夫人的好,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今日的恩情!”
他邊說邊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每一下都帶着深深的自責,“若違此誓,叫我不得好死!”
在一旁的春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了,你快些拿上這份銀錢出府罷。說的這般駭人,莫要吓到我們少夫人。”
寶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春雨姑娘,不小心将湯藥撒到您手上。之前小的也對不住您。”
春雨倒也沒和他多計較。
寶來樂呵呵地接過銀錢,又再一次鄭重地向錦歲磕了一個頭後從側門離府。
寶來攥着這筆銀錢,又看着裴府的牌匾,朝着裴府的大門鞠了一躬。
他緊緊攥着錢袋,指節泛白,喉間哽咽着喃喃自語:“娘,孩兒終于能給您抓藥了……”聲音裡滿是壓抑的欣喜與愧疚。
他想着先拿這筆錢給娘治病,待娘的病好了之後他再攢錢在鄉間開間小鋪子。賣些日用雜貨。起早貪黑他都不怕,隻要能攢下錢。他甚至已經想好了鋪子的模樣,門口要挂着母親親手縫的布簾。
等掙到錢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翻新母親住的屋子,換掉漏雨的茅草屋頂,修補透風的土牆,再給母親添置一張柔軟的新床,讓操勞半生的母親能睡個安穩覺。想到這些,他重重地心中暗暗發誓,定要好好做人,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他對未來的日子充滿期望,拐進一個小巷後,一個蒙着面的灰衣人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寶來一怔,旋即他反應過來,立刻撒丫子扭頭就跑。就在跑出巷口的前一刻,灰衣人提劍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長劍刺入胸口的那一瞬間,寶來瞳孔驟縮,喉間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此刻的他腦海中瘋狂閃過母親卧病在床的模樣,還有那間尚未翻新的破舊屋子。求生的本能驅使着他渾身發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想要側身躲開。
劇痛如洶湧的潮水将他徹底淹沒。他伸手死死抓住劍身,鮮血順着掌心汩汩流下。寶來喉嚨裡發出 “嗬嗬” 的氣音,渾濁的淚水混着血水滑落臉頰。
他瞪大眼睛,滿是恐懼與不甘地望着灰衣人:“求求你、求求你别……别殺我……我娘還等着我……”
聲音越來越弱,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血泊之中,顫抖的手指還朝着錢袋的方向微微蜷曲,仿佛還想抓住最後的生機。
長青在殺完他後十分嫌惡地用寶來的衣服擦了擦長劍,拾起地上的錢袋,僞裝成被人謀财害命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