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成想掉下去後,眼一睜一閉,第一眼見着的竟是五個屁點大的小娃娃。
被五雙眼睛盯着,我自然不好意思在地上多躺,當下便忍着周身不适,勉強扯了個還算和藹的笑臉,拿出哄小孩的那點本事,笑眯眯地挨個看了一圈道:“小娃娃,你們雙親呢?”
我分明掏出來十分的誠意,隻可惜這五個小豆丁似乎一點不買我的帳,一邊哭叫着“阿爹”一邊跑遠了。
還好我眼尖,就在他們扯着嗓子大喊的瞬間,一下便瞧見這幾個孩子竟是都吐着蛇信。
看來這“阿爹”十有八九該是條成了精的大蛇妖,就是不知道這蛇妖傷不傷人。
我暗道不好。
這一跌幾乎叫我經脈寸斷法力全失,沒半點抵抗的能力,然而手上仍條件反射地先握緊了佩劍,做出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卻在見到蛇妖的瞬間收了勢。
倒不是别的什麼原因,主要是,這蛇妖正緊抿着唇,一手端着個才依稀捏出個陶碗模樣的半成品泥坯,俯身安撫這群嗚哇哭鬧的小豆丁,瞧着顯然比按着佩劍怒目圓瞪氣勢洶洶的我更良善幾分。
這種情況之下,我若是再舉劍,便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不過尚且不知對方深淺,我倒也沒先發話,隻是一動不動地盯着對面的那隻大妖,大有一副“你不先開口咱倆就耗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又等了許久,他終于才安撫好這一堆小蛇妖崽子,分出點精力看向我。
我不閃不避,直迎上他的視線。
他眉心皺起,暗金色的妖獸印記若隐若現,似乎正被竭力壓制着。
然而神色很冷。一對碧色的豎瞳泛着森冷光芒,落在身上,像是給我周身覆了層雪,凍得我直打顫。
不過大約因他如今正被鎮壓着,靈力不足,終究還是克制不住,隻一松懈,帶了罪罰的妖獸印記便全數展現,連帶着讓那道冷冷色神色都失了威懾。
我倒沒多詫異。
畢竟就這惡劣的環境,若不是戴罪之身,想必他也不會帶着孩子栖居此地。
見我神态自若地又向前走了兩步,他索性就不再隐藏,将兩頰原先隐着的黑色細鱗一并顯出,一邊吐着蛇信,發出“嘶嘶”聲響,頗為刻意地做出一番震懾我的架勢。
然而越是如此,便越是顯出他眼下的窘迫和緊繃——畢竟我不緊不慢又走近幾步,但他仍隻是停在原處動作,不曾邁步,想必是身上枷鎖起了作用,叫他動彈不得。
好在如今我也不過是個廢人,并沒有打架的欲望。
我本着走近好看清的心思又走幾步,卻忽然脫力,整個人失了重心,猛地砸進雪裡,佩劍也落到了一邊。
情形一下逆轉,落在下風的人成了我。但好在我心态放得很平,掙紮一番,發覺這雪将我的腿埋得太深,一時實在沒有力氣起身,便索性不多掙紮,安心半癱坐着,坦然開口。
“我從崖上墜落此地,經脈寸斷,如你所見,算半個廢人。”
這是我說同他的第一句話。
他沒有回應。
但我聽見四周雪落的細微聲響之中,傳來他利落收起周身鱗片的“刺啦”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