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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是一個很混亂的故事。
倒不是餘桓的叙述有問題抑或着我這人太過挑剔,而是因為這本就是一個并不完整的故事。
至少在餘桓的視角裡是這樣。
他的記憶向來很好,在事發之前,宗門三萬七千多字的門規,他是唯一一個能完整背誦并且不錯一字的。
宗門的大小事務記錄之後總要過他之手讀過一遍,便算有了備份,日後就算要查找,也容易得多。
然而偏偏是這樣一個宗門内向來也記憶力出衆而聞名的存在,卻說不出宗主遇害之時的蹤迹。
實在可疑。
旁人自然要以為他是包庇或者隐瞞。
可事實是,餘桓自己也當真想不起那一日的蹤迹。
他說他已嘗試過千次萬次,從那一日之前一月,半月開始回憶,然而不論以多少種方式,多少次嘗試,隻要回到那一天,記憶便即刻清零,什麼也想不起。
這話我當然不是憑白相信的。
但我知道這山洞内石塊上密密匝匝的刻印痕迹不是作假。
那上面寫滿了餘桓在事發前後那幾日的行蹤,以一刻漏的時間作為标準,幾乎事無巨細。
卻因為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塊,成了毫無意義的存在。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當然并不相信自己會殺害前任宗主,然而莫名失憶的事實讓他自己也無法确切肯定事情的真相。
他比任何人都迫切想找出真相,然而日複一日的努力,再怎麼看,也不過徒勞而已。
餘桓說完,自己也沉默下去,神色暗淡,連小家夥們湊過來仰着腦袋找他逗趣時,他也隻是勉強笑着,分出點心力應付一些,便又将他們打發到一旁玩去了。
這股低落的情緒一時揮之不去,讓我也有些後悔提起這個話題。
我盯着小家夥這時候又收得幹幹淨淨的毛發痕迹,先前想問的餘桓乾勢一下又沒了借口,隻好讪讪收回,顯出點心不在焉來。
餘桓顯然對此敏銳得很,他隻順着我的視線看了看,便發覺我正盯着這幫小家夥出神。他開門那會顯然也沒多仔細遮掩自己的痕迹,否則以我如今虛弱能力,未必能注意得到。
不過餘桓倒也并不回避這一話題,他垂着頭,逮着我幽幽轉回的視線,淡淡道:“你好奇,我的事情。”
這話甚至不是個問句,帶的就是笃定的語氣。
我本有些懊惱,但轉念一想,餘桓不回避,便是本來就有想談的意思,既然不算是我勉強他,那我便心安理得了。
于是我點點頭,大方承認,而後也便不再遮遮掩掩,直截了當問:“你既有乾勢,為何不将孩子托付與他?”
餘桓怔了怔,下意識伸手将衣領拉高了些,掩住那處喉結上的牙印,指尖攥緊,片刻才松開,而後又待一會,終于才作了回應。
“我不确定……他們的乾勢。”
我實在不該問這一問,但話已至此,就算想要就此打住,也該再寒暄個一兩句,将話題巧妙轉開。
隻可惜我腦中一團漿糊,一時間沒想出些什麼好的借口。
餘桓便在我混亂的關頭繼續說了下去。
“我是被鎮在此處之後,才發覺有了身孕的。可那時……我并沒有情期時的記憶。我本不打算将他們留下來,可後來我探知,這些孩子身上有鬣犬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