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然而最終仍是一垂眸,繼續說到:“繕獸山的鬣犬隻有……英宗主。”
我腦中“嗡”地一下炸響,忍不住追問,“然後呢?”
“但她從沒提過。”餘桓的聲音放得極低,尾音幾乎不及落地,便已散在風中。
“那便不說宗主的事,你如今的乾勢呢?他既肯來見你,想必是向着你的,又為何不相求與他?”我急于轉移這個話題,幹脆便也不避諱餘桓乾勢的問題,當機立斷發問。
卻沒想到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因為這話出口的同時,我看見餘桓面上雖沒什麼變化,眸色卻轉瞬暗淡,一雙碧色眼眸就成了無光的隕星。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指尖,那纖長指尖幾度攥起又舒展,在掌心留下淺淺血痕。
許久,他說,“那不是我的乾勢。英宗主與我,不過是各取所需。我需要丹藥、需要靈力,而宗主……需要一個無需負責的坤勢雙修,于是每逢我情期,她便替我暫時解了鎮印,好讓我可以出這崖底同她度過情期,僅此而已。”
“你與宗主……”
“我與英宗主。”
“那孩子……”
“他們是我從宗門帶來。可我與英宗主的事,在那之後的第三年才開始。”
他說得很慢,語氣出奇地平靜,隻是一字一句之間,都要停頓許久。
我隻是聽着,心口處卻已一抽一抽地發疼,生出痛意。
而他作為親曆之人,這個中滋味自然不必再說。
天底下當真會有這般巧合卻又叫荒唐之事嗎?
“你為何不試着問問?興許,宗主也隻不過是忘了那次的事。”
餘桓又不作聲了,隻看着我繼續費盡心思替另一位妖修開脫。
許久,他的視線落到洞外一眼望不見頭的白雪之上,似乎隻剩下平靜。
“我時日無多,何必再提起此事,給她添堵……”
這話他說得波瀾不驚,起先我還覺得詫異,然而隻不過仔細一想,我便心下了然。
我問過的每一個問題,餘桓未必想不到。
然而單隻想到是全無用處的。想這一事單薄、無力,就如同這風雪之中被冷厲卷起的一片焦黃枯葉,再如何也不過掙紮着打個旋,再落到同一地面的其他各處罷了。
餘桓見我不再發問,便搖搖頭,緩緩扶着牆壁直起身,低頭仔細将身上的沙土拍淨,才最後開口,說出來今日交談的最後一句:
“其實我回回都問她……願不願意跨過鎮印大門來一次崖底的世界,隻不過從沒得過回應罷了。”
我始終覺得這話應當還有後面半句。
譬如“若是她來,我便告她孩子的事情”一類話語。
然而終究沒有,餘桓說完這句,便真真長久地沉默下去,再不說話。
“我去替你尋些草藥吧”同他一起靜靜坐了片刻,我仍是難受,索性随便尋了個借口,起身欲走。
餘桓也沒攔我,輕輕“嗯”了一聲,身子微傾,整個人便又縮回到讓人看不清神色的洞穴深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