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非他乾勢,對嗎?”我本以為,在思過崖上的那幾年,已讓我徹底放下前塵。
原來隻是錯覺。
隻消這樣輕飄飄的一點,前塵往事便悉數翻來。
滾滾滔滔,猶如江水,一瞬就将我重新抛回多年前的記憶裡。
我閉了閉眼。
會是他嗎?
當年我殚精竭慮,到頭來卻隻換了個不辭而别結局的人。
會是他嗎?
那是我第一回下山遊曆。
一期遊曆的時限為十年,而我也不過,花了那麼五六七八年救他吧。
非要想這些往事的話,其實本也沒什麼。
不過是在他離開後,那種驟然空虛的情緒使我難以抽離。
以緻于我哪兒也沒去,就在那為他所築的,同撿到他位置近乎分毫不差的陣法幻境之中,一直等到八年期滿。
失魂落魄地,帶着一堆還未及實施的方子回了宗門。
然後,作為宗門之中唯一一無所獲的弟子,被師尊罰去後山思過崖重鑄道心罷了。
彼時思過崖上空蕩蕩、光秃秃,唯有斷崖邊上的石縫裡,擠着棵半死不活的松樹。
那樹的半處坦着個碗口大的,被雷劈得黢黑的窟窿眼,分明像是死透了。
可頂上的枝幹尖兒卻還往外冒着嫩綠的芽葉。
我覺得有趣,便将這樹當了我的寶貝,将那些分明舍不得丢棄的醫方和申時衍的患症系數藏了進去。
日子就這樣過着,一晃三年。
在某個極平常的白日裡,天色驟變,雷電驟起。
這諾大九州,竟有位魔修大能白日飛升,引出漫天雷劫。
好巧不巧,一道劈在那我藏滿東西的樹洞裡邊。
天雷降世,不過一眨眼,就将那洞裡的東西連同整棵樹燒了個幹幹淨淨。
我立在幾步開外,目瞪口呆。
卻在此瞬大徹大悟,重鑄道心。
又驅縱着,久違地提起了本命劍。
一劍破開禁制,重新回了宗門去。
……
如此經曆,我再也不想有了。
可那痕迹到底消散得太快。
我隻來得及瞥見一眼,晃了神。
等再想細看時,申時衍那偶然露着的小半截手臂上早沒了半點痕迹。
我一時怔怔,幾乎就以為方才隻是錯覺。
可再如何細想,若無甚麼誘因,我豈會無緣無故想起這多年前的舊事來。
更何況……記憶之中的那疤痕模樣早就模糊不清,隻不過瞥了一眼,若非下意識感覺,我怎會無端想起來這些。
但這一下申時衍遮掩得極快,末了還一低頭,極仔細将那分明白淨的小臂擋起。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有意遮掩。
我倒也不傻。
雖說有幾分好奇,可既然對方有意掩過,再如何,也沒必要追問。
更何況,眼下還有求于他。
于是我隻做當真沒看見那痕迹似的,一扭頭,就将目光轉開,扭到一邊去了。
偏生這從前種種重上心頭,攪得我一陣心煩意亂。
原本貼近申時衍的站位不自覺挪了挪,和他稍扯開些距離。
申時衍這會正兀自調整着自己的狀态,一時也沒落心思在我心上。
自然也就沒捉到我這輕輕的一點疏離。
許是終于得了個自己愛聽的回答,他這會心情肉眼可見地愉悅。
雖因起咒聚氣,面上不免顯出來幾分嚴肅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