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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我便往來時的山下走去。
餘桓給我指的路其實已足夠清晰。
但他仍有幾分不放心,于是便幹脆隔着段距離,遠遠跟在我後邊。
知道我一個個走過那些彎彎繞繞的障礙,抵達最後那段平坦通往來時洞穴出口的道路。
餘桓才一下化了蛇形,“刺溜”攀上樹枝,頃刻沒了蹤影。
那樹上的枝葉因他這一番動作沙沙作響,墜下來幾片,隐約帶着淡淡靈力。
我接到手中看了,發現是個閱後即散的“一路平安”。
我定定等那些靈力散盡,才将手中的葉片一揚,繼續向前走去。
不多時,便看到了申時衍。
和……滿地采編的花環和繩結。
層層疊疊草編的物件,仍然鮮豔的壓着已然枯萎褪色的,鋪滿申時衍腳邊。
而他背對着我,動作緩慢而機械。
我一時不明白他這古怪動作背後的原因,便先停下腳步,在原地靜靜看了一會。
起先隻是越瞧越疑惑,越疑惑越瞧。
直到他編了半天,終于停下,一低頭又掏出另一個早幹枯了的花環比來比去,我才恍然大悟。
他是在仿制,仍在秘境裡頭時,我随手給他編的那個花環樣式。
也不知編了多久。
我心上像是被狠狠一揪。
腳步再也停不住,幾乎是快步上前。
林間的枯葉被我踩得“喀嚓喀嚓”。
申時衍卻仿若未聞。
他仍然低着頭,已然像是出神般,一刻不停地編草,比對,再拆,再編。
直到我走近,輕輕地叫了句。
“申時衍。”
他沒應答,周身像是石化僵住一般,隻能一點一點,慢慢側過身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他浸透草汁的指尖一松。
那才編到一半的花環便從他手中脫逃出去,“咕噜噜”滾出去極遠,“啪”一下撞上個石塊。
停了。
申時衍沒什麼表情,也沒什麼動作。
抑或說……他那僵硬的身體沒能給他機會做出任何反應。
漫長的反應時間後,他從幹渴的、嘶啞的喉嚨之中,慢慢擠出來幾個字。
“你……來了……啊。”
我沒想到這會是他等了這麼久後,說出來的第一句話。
那樣簡單的寒暄,讓我恍惚間有一種莫名的錯覺。
就仿佛我隻是離開了小半天,從這兒去到餘桓住所喝了杯茶,便又屁颠屁颠回到了他面前。
沒對上我應得的抱怨和指責,我竟莫名地于心有愧。
申時衍的視線在我身上來來回回滾了許多遍,像是化了的糖水般黏膩。
而後,似是終于鄭重确認了眼前的我并非虛幻。
他終于踉跄着起身。
卻連靈力也忘了使,一個趔趄,就險些栽倒下去。
我實在很難将眼前這樣一個笨拙如學步嬰孩般的人與那風光無限的天才仙君聯系在一起。
不過申時衍的失态隻那麼一瞬。
他很快站穩了,一召靈力洗淨手上那深深淺淺幹涸的青草花汁。
然後,壓了壓滿腹想說的話。
思索半天,憋出來句:“你在洞穴内說的話……還作數嗎?”
我本以為他至少要對我這一聲不吭消失月餘的事追問幾句,然而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
輕飄飄地,好像就沒有發生過此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