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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時候覺得我根本不懂申時衍。
第一回,我将他滿心歡喜遞來的書信撕碎後,他竟什麼也沒說。
仍興緻勃勃地又遞過來幾次。
當着他的面,我一概沒看,到手就撕,權當解壓。
他卻仍舊很平靜。
隻是後來就不當面給我送這些東西了。
他會趕在我睜眼之前,先将工整寫好的一沓信件放在我房内的桌前。
我照例拿到就撕,撕碎就扔,要麼就攢一堆放着燒火的時候使。
但我燒火的手法顯然不對,試幾次就被嗆幾次,咳嗽聲驚天動地。
感覺連路過的鳥雀聽了都要一驚。
再後來,申時衍給我留的書信上面就多了道符印。
隻要我一撕完,那碎紙片就會化成可供我吸取的細碎靈力,從我指尖融進體内,助力我修複受損的身體。
申時衍的心很細。
隻要他想,便總是能滴水不漏得照顧好每個方面。
但我那時相當厭惡他這細枝末節的關心。
所以後來,我碰也不碰那些他送來的紙片。
就任憑他們堆在那裡,
每日無趣的生活除卻睡覺,就是出門遊蕩,賞賞桃花,亦或是就坐在桃林裡打坐修煉。
一點點補我那千瘡百孔的經脈。
而申時衍隻是沒日沒夜地寫。
沒紙沒墨了就下山去,再買,再寫。
堆得我房裡都是散不盡的墨汁味。
日子慢慢慢慢就過去了一年,兩年,又幾個月。
某天我實在忍無可忍,便将他放到我房裡的書信一股腦全清了出去。
然後在他下山的間隙裡,點起一把火,全燒了。
但那寫紙片實在太多,堆在一起,就沒能全部燒盡。
零星留了許多仍依稀可辨字迹的部分,從爐中湧出來,被風一吹,漫山遍野。
還帶着點靈力碎屑。
我索性便将它們全掏出來揚了。
一捧一捧,看那些紙片在空中翩飛,我心情甚佳。
卻沒高興太久。
因為申時衍采買結束,便又回到了這裡。
聽見院門轉動的“嘎吱”聲響,我轉過頭去。
就看見悶不作聲鑽進門的申時衍。
他指尖緊攥着張燒過的紙片。
那上面的靈力都還未散盡,像是剛落到他手裡。
我就這麼直勾勾的看着他。
但他始終避開我的視線。
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徑自坐回去桌前,隻是沒拿起筆。
他坐得很直,仰起頭,看向天上飄飛的紙屑灰燼。
有那麼幾個瞬間,我感覺自己仿佛在他發間瞧見了一閃而過的反光點。
似乎是幾根白發。
但隻一下我就否去了這個想法。
畢竟修煉入途,得了道心之後,容貌便不會再有變
而申時衍得道心時顯然隻是青年。
他又怎麼可能會有白發?
我以為是自己晃了眼,便收回視線,邁步出了門去。
然而才走到桃林裡,便被等在其中的不速之客擋住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