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想你活着,申時衍。”
申時衍呼吸一滞,卻刻意避開了我的視線。
“祁煙……我已經……什麼用處都沒有了。沒有用處……為什麼……還要留着……我?”
他心緒起伏得明顯,話語忽地又破碎成零散的一片片,三兩字三兩字地往外蹦。
我如今實在太恨自己當年口不擇言說出的那些話。
什麼用後即棄,分明是沒有的事情。
氣話而已,卻偏偏又太傷人,一擊緻命。
于是,就入了申時衍的心裡去。
——心結難解。
我拼了命的想反駁申時衍這一句“沒用”的話語。
可我也無比清晰,他說的句句屬實,不摻半點虛言。
他如今無牽無挂,一無所有,又是病體纏綿,多活一日都隻是累贅。
可我知道他緣何淪落至此。
是因我,全是因我。
所以我絞盡腦汁地想,千方百計地想,隻為了尋一個哪怕是借口的存在。
來佐證他并非一無是處。
然而,我終歸隻想到了一點。
眼下我終于又記起來他是個坤勢。
是個曾奮不顧身貼上來自薦枕席,卻被我惡語相向,傷得體無完膚的坤勢。
其實我記得他那時說過的話。
所以我攬住他,試圖用我從前最不屑的卑劣手段,來消磨他的求死之心。
我說:“申時衍,我是個乾勢,我還沒有過坤勢。若我說……我想要一個坤勢結契呢?”
申時衍僵了僵。
他從我懷中掙脫出去一點,垂眸,聲音帶顫。
“那……很好,雲衍宗……裡,有好幾位弟子……都、喜歡你。恭喜……你,恭喜……”
“可我不要旁人。”我扣住他向縮着逃跑的手掌,卻沒太用勁,“申時衍,我後悔了,我後悔拒絕你了。如今我想與你結契,行不行?”
“不……我……我、不行……的。”他蜷縮着,隻是拒絕,“你該……另找旁人。”
“為什麼?為什麼不行?”
“因為……我不好,也,沒用……不配。求你,别,問了……”
申時衍答得艱難,幾乎已是一字一頓。
但我沒接他的這一句話。
自顧自地,從我撿到他那會又開始說。
其實我當年真真也喜歡過他。
即便他那會隻是個小啞巴,又病痛纏身,每日一睜眼就是與閻王搏命。
起先他也是不想活的。
可我第一回下山,治病救人,善心大發,說什麼也不肯放棄。
便與他說了好多好多有趣無趣的瑣事。
他叫我半逼迫着聽了月餘,便成了習慣。
每日到點兒了就湊過來。
也不會說話,就眼巴巴地等我開口。
那時我最喜歡看他的眼睛。
從初見時暗淡無光,再到後來總帶着盈盈笑意追着我的樣子。
無論何時,隻要我回頭,都能瞧見他投來的熾熱視線。
那從來隻追着我的目光。
讓人無法拒絕。
我彼時也不過情窦初開,對上他那一張愈發清俊的臉。
腳下一歪,便自然而然地栽了進去。
我本都想好了要帶他回宗門裡去。
隻是造化弄人,我也就……再也沒提起過這件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