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道心……分了我?為……什麼?”
我握着他掌心,不答反問:“那你當年又為什麼?”
申時衍默了片刻,磕磕巴巴答:“那、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
“我,那時,不知道……你很,讨厭我。”
“所以呢?”
“你……恨我,為,什麼,還……會做這些。”
他說得很艱難。
但那語句始終清晰。
感情我方才那一堆回憶往昔的事情他也沒聽進去。
但無妨。
我道:“我當年也喜歡過你。”
申時衍僵了僵。
隻有淡淡血色的唇瓣張合半天,才終于極吝啬地吐了幾個字。
“但、是,後來,你說……沒有過……”
他哆嗦了一下,咬着牙,像是又陷入到夢魇中去。
齒間摩擦着發出“咔嚓”聲響。
那些幾乎是噩夢的回憶,頃刻襲來,淹沒了他。
他的神情又變得絕望起來。
我趕忙擁緊了他。
我說:“但那時我還不知……當年你棄我而去的背後原因。都是氣話……氣話而已。你要看現在。”
我看着他緊閉的眼睛,隻是固執道:“我現在沒有不喜歡你,更沒有恨你。我隻是很想你……也很想你能活下去。”
他聽見我道哽咽,睜開眼,看着我的眼睛。
有許久沒有言語。
然後,便又閉上了眼。
許久,才用幾乎是呓語般輕輕呢喃的聲音,回應了我。
他說:“我已,廢,沒有,功法和……修為。”
我始終緊攥着他的手,言辭懇切,說:“先不必論修為功法的是,申時衍,如今換我來求你,隻求你一件事,求你活下去,行不行?”
他一直望着我的眼眸閃了閃。
水氣氤氲。
他隻好又狼狽的咬住下唇,撇開視線,默然片刻,才答。
“我會……盡力。”
“别咬,不疼的麼?”我趕忙将指腹遞過去,撫在他唇邊,“你要咬,就咬我吧。如今我有修為傍身,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申時衍依言張口,松開那已印着淡淡一圈牙印的下唇。
“疼,好疼。祁煙,我……一直都好疼。”
他哆嗦着,生平第一回,讓我從他口中聽到了這話。
我一時怔住,才知道,原來他也是肉體凡胎。
隻不過多了幾分修為傍身,又不是沒了痛感。
哪有……不疼的可能。
先前他隻說他不怕疼,卻也從沒說過。
不疼。
我把指腹貼上去,貼在他顫抖的唇上,聲音也發着抖,“你咬我吧,讓我也能分擔一點你的痛。”
他果然張口。
卻沒咬我。
他在我指尖,落了一個極輕極輕的吻。
一觸即分。
我不知道自己那時的心情。
但我的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
我吻了他。
傾身下去。
向來待他刻薄的唇齒間,卻偏又同他誕生了這毫無技巧的一個吻。
申時衍又睜了眼,瞳孔驟縮,顯然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他身上也沒哪怕丁點的反抗。
他很順從地閉上眼睛,用仍在顫抖的掌心,撫過我的側臉。
然後任由我吻着。
許久,我才同他分開。
然後問:“申時衍,我如今有點喜歡你,那你……你還喜歡我麼?”
這做派其實挺不講道理的。
畢竟哪有先将人親完了再來問心意的道理。
但申時衍對我一向縱容。
他微微仰頭,親了我。
勉強算是回答了我的問題。
暫時地,我什麼都不怕了。
又撲過去,和他親了個昏天暗地。
日光從窗楹裡透進來,暖融融一片。
申時衍側目,望向那自窗邊落進的細碎光影。
我攥着他冰涼指節,在手裡慢慢捂熱了些。
而後,就在我以為聽不到他回複的失落裡。
他還是開了口。
他說:“祁煙,我的,喜歡,從來、從來,都沒有……改變。”
我又很想吻他。
但他殷紅的唇上水光潋滟,還略微腫着。
我不敢放肆,隻好也随他視線,向窗外望去。
外頭,已是春回大地,萬象更新。
這便很好、很好。
而明日會更好、更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