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别這樣。”阿諾輕輕晃了晃雲無憂的胳膊:“我知道一個地方,師傅可以從那裡走,應該不會被發現。”
雲無憂不想讓阿諾為難,更不想連累她,于是深吸了一口氣,将躁意壓在心底,點點頭讓她帶路。
阿諾小心地将雲無憂領到了一方牆角,此處草木繁盛,簡直是毫無章法地瘋長,一眼就能看出許久無人修剪。
阿諾蹲下身,撥開幾乎覆蓋掉整個牆角的野草,露出牆根處不小的一孔圓洞。
“皇宮也有狗洞啊?!”雲無憂湊到阿諾身旁驚歎。
阿諾輕輕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委屈師傅了。”
“這有什麼委屈的!我走了!你快回校場吧!”雲無憂拍拍阿諾的肩,利落地扭身,鑽過了那個狗洞。
順利抵達牆的另一邊,雲無憂站直身體,拍了拍掌上沾到的泥土。
“師傅,我回校場了,你也盡快離開。”阿諾的聲音從牆後傳來。
雲無憂回她:“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等已經聽不見牆裡阿諾的腳步聲,雲無憂才動身趕往凝雲殿。
凝雲殿外,瑤光這會兒正直直伫立在廊下等她。
雲無憂咳了兩聲,乖乖上前等罵。
但瑤光是一年也動不了一回氣的人,并沒罵雲無憂,隻是不說話,用無奈的眼神譴責她。
這簡直比罵雲無憂還讓她難受,當即作揖認錯:“我不該擅離職守,姐姐要罰便罰,要告訴皇後就告訴皇後,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連累姐姐。”
瑤光扶住她的手腕,輕輕歎:“奴婢微賤之身,怎敢罰郡主,此事娘娘若問罪,也該是奴婢的過失才對。”
“什麼微賤不微賤的,你千萬别這麼說……”雲無憂愈發無地自容:“我自己去皇後面前認罪就是了,不關姐姐的事。”
瑤光搖了搖頭:“此事若被娘娘知道,你我,連同今日當值的姐妹,誰也讨不到好。”
“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回……奴婢鬥膽,就暫且為郡主瞞下吧,大家都好過。”
“郡主往後,可不能再這麼輕狂了。”
雲無憂聞言如蒙大赦,當場賭咒發誓,保證再也不亂跑了。
瑤光面上還是溫溫柔柔的沒說什麼,但轉頭就調過來兩個小宮女,專門盯着雲無憂。
兩個小宮女很勤快的樣子,就算被發配到雲無憂這邊,手裡針線活也沒停,坐在廊下繡手帕。
雲無憂跟她們搭話,都很恭謹,句句有回應,但一句話說不了五個字,其中還有兩個字是敬稱。
雲無憂一旦多走了幾步,她們就立刻放下針線擋到雲無憂身前,齊聲行禮:“還請昭平郡主不要讓奴婢為難。”
雲無憂還能怎麼辦,隻有苦笑,老老實實地退回廊下那一畝三分地。
就這樣熬到下午,終于等到楊皇後回凝雲殿,召她過去問:“第一日當值,感受如何?”
雲無憂蔫頭蔫腦的:“不如何。”
楊皇後笑了笑:“那便好,明日繼續。”
雲無憂幽怨地盯着楊皇後:“娘娘存心折磨我。”
她自從與忠節夫人相認之後,身上便多了一種卸下包袱的輕盈和恣意,就像釋放了什麼天性,現在在皇後面前,甚至都敢不自稱微臣了。
楊皇後倒沒介意她的無禮,跟她說的有來有回:“你明白就好。”
雲無憂忍不住問:“我從前很對不起你嗎?”
她在皇後面前你你我我的說話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敢質問皇後,凝雲殿内的宮人們頃刻間都變了臉色低下頭去,看也不敢看正在對話的二人。
楊皇後卻仍然很平靜,反問了一句:“你覺得呢?”
雲無憂道:“我想不起來了。”
楊皇後道:“那就等你想起來的時候,再問本宮吧。”
估計不到那個時候就被你折騰死了,雲無憂腹诽着皇後離開凝雲殿,逃出了皇後的魔爪,她歸心似箭,飛一般出宮趕回了良王府,去找母親求安慰。
忠節夫人此時正整理行裝,見雲無憂進屋,告訴女兒她此番出來得倉促,許多事都不曾安排妥當,要先回靈泉觀一段時日。
雲無憂剛與她相認,正是依戀母親的時候,怎麼肯放她走,可惜使盡渾身解數,再三挽留,就差撒潑打滾了,也沒能動搖忠節夫人的決定。
她很不甘心地從角門送走母親後,往良王府的馬廄處走去,想挑一匹快馬,方便她後面到靈泉觀去看母親。
結果沒看到馬,先看到了霍沖。
這小子背着身,正拿草料在喂他的馬,
雲無憂走到他身旁,打招呼道:“上回在長街受的傷怎麼樣了?沒留下什麼病吧?”
霍沖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手中草料全灑在地上,惹得馬兒很不滿,尥了蹶子,張着鼻孔沖他噴氣。
他連忙俯身撿起草料,一股腦扔到馬槽中,轉身正對雲無憂,局促地搓了搓手:
“已無大礙了,多謝郡主挂懷。”
見他神色緊張,雲無憂挑了挑眉毛,逗他道:“你這會兒倒很客氣,不是當初罵我‘鸠占鵲巢’的時候了。”
一句話說得霍沖臉都紅了,磕磕絆絆道:“我……郡主兩次救我性命,我卻有眼無珠,冒犯了郡主,郡主若有不滿,盡管沖着我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