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噓寒問暖關入房中，江冉微笑着的溫柔顔在面對冰冷防盜門後轉瞬即逝。

息屏的終端映出她的冷面，電梯到達提示随終端鈴聲乍響，熒光屏裡顯示是江木誠的來電。

“阿冉，到哪兒了？”

按下接聽鍵，聽筒中對方的聲音沉啞，不見多年前遇到難題的懦弱。

“剛下電梯，來了。”

半高跟踩在瓷磚地面上的聲音清脆，在寂靜的黑夜裡顯得格外突兀，單元門前紮眼的紅色邁巴赫s打着雙閃斜停在門口。

靠在副駕駛車門位置的，正是還未挂斷終端另一頭的江木誠。

“姐。”

近在咫尺，江冉不動聲色地睨了一眼身着黑花襯衫的江木誠，他的袖子半卷，撩至手肘，背頭的造型很酷，隻是将頭發染成了金白色，在夜晚的燈光照射下，看起來像是全白。

江冉摁斷了通訊，冷冷地看着江木誠為自己開副駕駛的車門，随身落座，車載香很高檔，淡淡的冷茶味兒。

“哎喲，”她等着江木誠繞回主駕駛，“看來江少爺在國外很勤奮。”

沒頭沒尾的一句，江木誠沒有反應過來江冉指的是什麼，但他聽出來了調侃。

從三年前他考上江海大學後，蘇漫跟着去了江海警校，兩人隔着半個江海市，聯系更少了些，他戀愛腦厲害，跟江明誠提出也想要學警，給老爺子氣得立刻給他辦了出國留學手續，在入學第一個月就送出去了。

現在休假再回來，把江海通訊軟件重新下載，費了不少勁加齊了好友，再看蘇漫的朋友圈，卻發現她和别人的牽手戒指照片。

“你在說我的頭發嗎？”江木誠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覺得江冉最看不慣的可能還是自己頭頂的那撮毛。

“頂着白毛開着豪車擋路，你到蠻romatic。”

“唉，”江木誠關了雙閃，調了倒車，車載熒幕中顯示後方影像，他細細看着，将邁巴赫在原地打了個轉，“苦心鑽研讨女孩子歡心的發型和穿搭，結果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讨女孩子歡心的發型和穿搭。

江冉故作誇張地将他從頭到腳掃視了一番，“沒見得。”

江木誠悻悻地轉着方向盤，薄唇上揚，淡淡的笑意含着求饒的口吻。

“stop pulling my leg，please——”

江木誠撒嬌的時候會不自主地晃腦袋，這一動作跟林叙白倒是有幾分相似，江冉斂入眸中，扯了扯身上有些束縛的外衣。

“不太合身，姐，這不是你的衣服吧。”

“嗯，”江冉沒多說，隻是順口回應，“醫院裡現在什麼情況？”

“哦，”車内被紅綠燈的紅光照亮了一個度，江木誠眯了眯眸，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路況，“昨天剛轉到這邊的醫院，奶奶就出現了昏迷的狀況，今天晚上九點多量體溫燒到了39度，肺部感染擴張，身體機能都在下降。”

“聯系蘇漫了嗎？”

“嗯。”

綠燈一亮，也不知道是提到了蘇漫還是什麼緣故，江木誠油門踩得很急。

江冉難得沒有開口罵他，“程茉呢？”

“在醫院陪着。”

聽出來對方語氣不太好，可能還在氣程茉挖牆腳，江冉倒是理解江木誠的感受，卻也無法感同身受——畢竟，人家兩情相悅，關你什麼事。

都說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現在看來倒也真是。

“你也不小了，懂點事。”

江冉的言語清冷，順手挑了一下後視鏡，将對着後座的位置偏轉下移。

餘光中鏡面反射，江木誠擡眸掃了一眼，看到自己陰鸷的臉色時，他也被吓了一跳。

“喜怒不形于色，”

“好惡不言于表。”

江木誠歎了口氣，接了上去，說來愧疚，這居然是江家的家規。

别人的家規都是什麼“不以善小而不為，不以惡小而為之。”，什麼“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什麼“厚德載物，自強不息”等等，自立自勉，一看就是大家風範。

偏偏江家的家訓，不倫不類。

話一出口，兩人難得緘默。

天空又開始飄小雨，淅淅瀝瀝，落在車窗。

江木誠開了雨刮器，緩慢地将擋風玻璃上的細小雨珠抹去。

江冉靠在椅背上，半眯的眸裡是雨刮器規律地運轉，她卻沒來由一陣煩悶，幹脆閉上了眼。

很突然。

但她的确有些想江霂了。

.

蘇漫趕到醫院時，身上還穿着警服，皮帶勒着她的腰，坐在車上的時候，她總覺着硌得慌。

就跟胸腔内的心髒一樣，像被什麼堵着，噎得她難受。

直到看到自己的奶奶插着氧氣機，滿臉的皺紋裡眉頭緊緊鎖着，她應當是閉着眼的，可蘇漫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