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茉并非不懂理,卻實在割舍不了愛意。
她甚至有想過幫助江冉達成目的後,就主動自首,以求緩刑。
她沒殺過人,沒摻和進任何一場暗湧活動,她做的隻有包庇,傷員來了,她不多過問,救治,是她要做的唯一。
而包庇并非無罪,真要追究起來,或許能夠和涉事者同罪。
程茉想,卻也不敢做長久打算。
未來太多不定數,她程茉拿不準,就隻有顧好當下。
可是如果連她也跟着江冉瞞着蘇漫她奶奶的事情,總有一天火包不住紙,那燃起的火星,不免會燒到她的身上。
她心疼蘇漫,卻也不願意有一天她真的離開自己的庇護。
“至少,讓她陪奶奶過完這個周末吧?”
沒有回應。
四月末的江海市,雨總是頻繁。
剛停沒多久的天空又淅淅瀝瀝,落下了雨珠。
一開始是一滴,落在江冉額前的發絲,順着弧度,沿着臉頰滴落。
江冉沒動,程茉也沒有。
兩人對望着,眼中卻沒有彼此。
直到細小的雨成了霧,迷得遠處高聳的大廈都看不清了,細長睫毛沾上的水珠壓低了眼睑。
眼前蓦得暗了一度,程茉恍然,一把雨傘立在頭頂。
“小漫。”程茉啞着嗓音,幾乎是同時,面前的江冉擦過她的肩膀離開。
露台的門吱呀着打開又随力關閉,徒留雨霧悉索的聲響包裹着兩人。
“為什麼淋雨?”這回換作蘇漫“申讨”程茉了,她望着對方濕透的紅發,已不見他日的凜然,整個人都算不上精神。
程茉回答不上來,她看着蘇漫溫柔的眉眼,擡起的手掌便不自主地覆上臉頰。
程茉的手很冰,蘇漫的臉很熱。
許是剛睡醒,臉頰側邊還留有長時間趴伏而烙下的印記。
淡淡的,看着也很可愛。
呼吸的距離更近了些,冰涼的鼻尖若有若無地刮過對方的,餘光中傘柄有一絲發顫,無助地夾在兩人之間。
鼻息帶動着清香,将雨水的氣息蓋過。
“我想吻你。”
身上潮濕而黏膩,蘇漫微微拉遠了距離。
“不可以。”
沒有想到會被拒絕,“為什麼?”
程茉有些失落,卻也緊跟着将前傾的脖頸收回。
幾乎同時,腰間被對方順力一撈,唇間一點,留下溫存。
“因為我也想親你。”
又被小孩壓了一頭,程茉卻也樂在其中。
程茉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她不懂浪漫,不論情調,卻在某時也渴望能夠擁有個溫柔細膩的愛人。
而蘇漫,恰恰便是。
“我們回去吧。”
“回去再親嗎?”
“蘇漫!奶奶知道了的話會起來揍你的。”
“那也挺好的,我想奶奶趕緊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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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理入住ICU的最早時間是早上七點半,回到病房時江冉已不見蹤迹,隻留着江木誠一人昏昏欲睡。
“你姐呢?”
“不知道。”開了三小時的車,江木誠困得發懵,連說話都輕飄飄的,“好像出去打電話了。”
話音還未落,剛關上的病房門又被輕啟,緩慢的開門速度讓門後的兩人足以閃身。
“你們回來了。”江冉将目光從終端上移開,掃過房内增加的二人,又将視線落至江木誠身上,“分公司實驗培養皿出了問題,阿木你開車去處理一趟。”
“哦……”分公司離得不遠,江木誠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怎麼都喜歡半夜折騰?”
“去。”江冉讓出了路,江木誠晃了晃發昏的腦袋,朝外走。
“開車注意安全。”蘇漫的叮咛,出乎在場人的意料,或許是曾經的照顧習慣了,或許是朋友間最常見的關懷,蘇漫也沒過什麼腦子。
“嗯。”江木誠回得有些别扭。
“快走吧,現在雨還不算大。”程茉的手指頂着他的肩膀,“明天完事兒了中午來診所吃飯。”
“哦,好。”
江木誠撓撓頭,他突然也沒有那麼怄氣了。
這次回來,不知什麼時候又要出國去了,年少時懵懂的愛意,他也恍然後知,那或許不是愛情的愛。
喜歡不喜歡的,好像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蘇漫和程茉,都是很好很好的姐姐。
江冉也是。
他轉着車鑰匙,哼着歌,護士站的白燈亮着,他沒有那麼害怕了。
“江木誠這頭發染得跟個小老頭一樣。”
等江木誠走遠,程茉才開口吐槽。
“誰說不是呢,”江冉輕笑。
一來一回笑談江木誠的模樣與前不久露台對峙截然不同,蘇漫沉默着,腦中又不免浮現起雨慕裡的兩人。
蘇漫撐傘而來,江冉都看在眼裡,站位問題,程茉背對着門,自然難以第一時間發現。
她們在聊什麼呢,程茉為什麼看起來這麼難過。
蘇漫沒有問,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得到答案。
無論是從江冉這,還是從程茉這。
于是她選擇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