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并沒有直接追捕白狐。
因為白狐跑得太快,轉瞬之間就沒了蹤影,但應該就躲藏在這片區域。
這場比鬥更像一場全面的戰術體系碰撞。
池熙恒慢條斯理地布置着放有野莓與桂花蜜的陷阱——這桂花蜜還是他之前問梁同玉要的。
他在這邊還設了個機關,隻要将白狐引誘到此處,就會觸發從天而降的絲網,将其罩住捆起。
阿侖達嗤之以鼻地看着他:“白狐不會被你的雕蟲小技吸引來的。”
他隻在周邊适合逃脫的地方放了一堆捕獸夾,等時機一到就會用箭矢、短刀,再輔以套索,把白狐逼入絕境。
若說池熙恒是想不動聲色地誘敵深入,智取為上;那阿侖達就是打算暴力圍堵,逼敵就範。
兩人的馬也都聽話地隐在樹林背後,烏骓與照夜白安靜又無聲地馱着自家主人。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突然,西邊的灌木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一隻白狐輕巧躍上十丈外的岩石,它舔了舔前爪,金瞳灼灼地與二人對視。
來了!
這白狐顯然膽大得很,也頗有靈性,它居然還想在兩個人的包圍下奪走那枚莓果,躍躍欲試地向他們的方向看來。
它可能不是想吃,隻是想玩。
“操!這畜生!”阿侖達笑罵一句,“被它看扁了!”
他不待搭箭上弦,直接掏出短刀就向白狐擲去,那刀上纏着浸油的麻繩。白狐剛閃過第一把,後兩把便緊随而至,直直地釘死它的退路。
不過須臾片刻,麻繩竟倏地燃起了熊熊的藍色焰火,瞬間形成包圍圈,唯一的缺口也布滿了他提前設好的捕獸夾。
“乖乖束手就擒吧。”阿侖達得意地盯着圈内的白狐,仿佛它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池熙恒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阿侖達先手開大,滿心以為自己此舉必然能将白狐逼至絕境。
不料白狐隻是輕巧地看了他一眼,很快便一個原地躍起,又借力上爬,居然落到了一旁的樹梢上。
“什麼!”阿侖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世間居然有彈跳力如此好的狐狸!
他感覺自己被挑釁了!
白狐的目标在池熙恒的陷阱中央。
它的尾巴悠閑地翹着,偏生眼睛又時刻機敏而警惕地注意着可能飛過來的箭矢。
池熙恒巋然不動。
阿侖達倒是很有契約精神地抱臂站在一旁。
一人試一次。雖然他不覺得這小子會成功。
白狐在試探。
它居然聰明地先向中央抛了個石塊。
池熙恒在白狐動的瞬間也動了,他張弓搭箭,向白狐的方向射去——
“哐——”
石塊觸發機關的同時,池熙恒的箭尾爆出的捕狐網也帶起一陣飓風向白狐襲來!白狐瞬間如流雲般迅速移動,幾個飛撲竟是繞過絲網,直接來到了池熙恒的身前!
它尖利的爪牙直撲池熙恒的面門,似乎十分生氣石頭觸發了機關,導緻原本處于中央地帶的莓果被關在了網兜裡。
狐狸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池熙恒險之又險地側頭避讓,結果還是讓發帶被狐瓜勾斷,烏發瞬間披散如瀑。
“啧,至于嗎。”池熙恒面上帶笑,身形卻急退數步,遠離了白狐的攻擊範圍。
阿侖達不給面子地哈哈大笑起來,看别人狼狽果然比自己狼狽有意思。
池熙恒穩穩落到馬上,從腕上解下一圈新的發繩咬在唇間,動作極快地重新綁好了頭發。
見沒有了莓果,桂花蜜也被糟蹋,白狐徹底失去了興趣,打算溜之大吉了。
“你我各憑本事!”阿侖達徹底被激起了好勝心,如此有靈性的白狐,他一定要得到,“先走一步!”
他很快便追着白狐離開的方向策馬追過去,不一會兒也沒了蹤影。
池熙恒感知着空氣中的潮意,不确定他們走了多遠,這片區域似乎已經不是之前那片了。他微皺眉頭,留心了周圍的環境,很快也跟了上去。
這一路上就是二人對白狐的一個圍追堵截。
因為他們都想活捉它,所以并沒有下死手。一開始還險象環生,不是阿侖達的套索擦着白狐耳邊劃過,就是池熙恒的箭矢差點兒射中白狐的腿部。
但白狐似乎也明白過來這二人不想殺它,所以漸漸在這樣的追逐中得了樂趣,若有一人慢了沒跟上來,還會扭頭看向那個方向。
它回應精準,每每仿若戲耍二人。
“操!”沒過多久,阿侖達便一陣無語。他從沒有獵過這麼欠揍的東西,若不是自己确實對這狐狸有幾分喜愛,早把它砍了算了。
他有好幾次可以殺它,但更想要一個活蹦亂跳的小東西,一瞬猶豫便錯失了許多機會。
池熙恒的眉頭卻越皺越深,這條路上不對勁。
太安靜了。
這裡按道理應該還在獵場區域。但除了他們的動靜,居然沒有一個人影,也沒有一隻其他的動物。
他突然勒馬急停,喊住阿侖達:“别追了。”
他停得突然,但阿侖達已經有些上頭了,依然緊緊地盯着目标:“怎麼了?”
“我懷疑前面有埋伏。如果前面靠近霧隐湖,别去。”池熙恒言簡意赅,趁他們還沒到達這個包圍圈,現在走估計還來得及。
阿侖達經過這短短一會兒的相處,對于這位定遠侯之子也算有點了解。他不是個會說虛言的人,而且有些婦人之仁,很多次他下手都避開了狐狸的要害部位。
但是——
“與我何幹?”說着這話,他自信地停都沒停一下,繼續向前。他能在千軍萬馬中取上将首級,還怕區區的小埋伏嗎?!
池熙恒:……
真服了。
他一定就是那種靈異懸疑故事裡面死得最快的第一人。
可是南蠻的三王子若亡在大梁,簡直想都不用想,後續必然會引起一連串的麻煩事。
池熙恒歎了一口氣,認命地決定去幫忙。
但他臨走前,還是放出了隐蔽的信号煙花——那是遇險召集暗衛的意思。同時,也相當于通知到了鄭元濟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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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前就越聞到一股鐵鏽的味道——那是彌散在空氣中的鮮血味。
阿侖達自然不會貿然托大,知道了有人埋伏的先手信息後,他就不再把獵捕到白狐當做第一目标。
他實在是對湖邊居然有打鬥這件事感到非常好奇。這可是皇家劃定範圍的獵場啊,誰這麼膽大,趕在這裡埋伏殺人?那個定遠侯之子,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幾乎在得中這個消息的瞬間,阿侖達敏銳的政治嗅覺就幫他做出了判斷。
富貴險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