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幾個回合,就聽岑蕪在旁歎了一口氣:“又開始砍柴了。”
岑蘇在刀術上的天資說起來并不算差,但就是壞在他這個性子,出不了幾招就開始心浮氣躁,出刀就失了章法,所以曾被兄長岑先斥為“隻能上山砍柴”。
不過這種亂揮亂砍的攻擊,對上文季這種以守為先的對手,倒時常會因為刀路出其不意而有幾分勝算。
岑蘇的出招愈發胡來,文季逐漸現出疲于應對的迹象。
對面的坐席上有人打起了哈欠,而文檀沉着臉整理袍袖,好像随時都會怒起拂袖而去似的。
交手間,兩人已經騰挪至岑蕪與端木舒的帳前。
岑蘇竟還有餘裕朝她們的方向揚了揚眉,露個得意神色。
文季莫不是又要輸了,端木舒正在心中歎氣,忽然“铿”地一聲震響,全場為之一振。
文季竟不再格擋,而是迎着岑蘇的刀鋒,全力揮出了一刀。
兩柄刀的刀鋒死死咬住,幾乎可以聽到長刀發出将折的哀鳴。
即便是國君在場,岑蘇也忍不住脫口:“文季,你發什麼——”
文季卻不理會,刀鋒甫一分離,他又迎上一擊,再一次結結實實地與岑蘇刀鋒相擊。
情勢好像陡然逆轉,岑蘇開始節節後退。
“岑蘇心疼他的刀呢。”岑蕪皺起了眉。
的确,岑蘇的出手變得猶豫了。演武說到底是隻是切磋,點到即止,都想盡量避免崩裂刀刃,更不用說折斷自己珍愛的佩刀。
但文季卻不管不顧,他的刀突然變得十二分的兇狠。
岑蘇終于難以招架,手中的刀被一斬壓下,文季的刀鋒直貼上他的頸窩。
這大約不能算是一場刀術的勝利。
不過勝到底還是勝。
岑蕪望向對面的坐席,那邊文檀捋着須,正應付着衆人的恭維。她用手指戳戳端木舒:“不是都說文季性子軟弱嗎?怎麼這兩次見他,都不是這麼回事。”
端木舒看着岑蘇丢給文季一個白眼,但文季隻是沉着頭默然從場中走下去。
端木舒說:“以貌取人之言罷了。”
岑蕪點點頭:“也是,況且他現在是文氏的少主,更是該全力以赴了。”
演武繼續進行,直到最後一場,端木舒終于看到兄長走入了場中,而另一邊,走進來的是雲奂。
端木舒偏過頭問岑蕪:“你阿兄呢?”
岑蕪注視着場内:“葛章一亂,父親暫時離不開繁城,冬狩事宜還要有人主持預備,正好今冬的冬狩君上點定要阿兄随獵,就先遣他回沼右了。”
雲鱗沼冬狩是每年的大事,雲鱗沼是一片茫茫大澤,明面上沒有歸屬,但曆來是晉國冬狩之地,沼右正是因在雲鱗沼之右而得名,每年冬狩都是由沼右岑氏籌備。
君上遣岑先回沼右主持,看來他要遷升的傳聞并非虛言,再看這簽對,恐怕雲奂接任左儀衛領衛也無疑了。想來這次出征雲奂也将受重用,不過以雲氏在南郡的根基,也是理所當然的。
兩人已在場中站定,就等着鼍鼓擊響。
但鼓聲剛剛敲響,卻有第三個身影邁入了場中。
那是一個高大魁梧的青年,衣甲是巡祤府的制式,他就這樣闊步走進來,手裡提着一根竹枝。
端木舒仔細辨認那青年的面貌。那是一張方闊的臉,棱角堅毅,面上兩抹略顯粗野的濃眉下,有一雙虎豹般銳利的眸。實在是面生。
“這不是——”旁邊岑蕪輕輕嘀咕了一聲。
“蕪姐姐認識這人?”端木舒靠過去輕聲問。
岑蕪朝簾邊湊了湊,又仔細瞧了片刻,坐回來:“這人我幾年前在沼右見過,那時他還是我們府上的門客,好像是叫——”
“你是何人?”那邊端木豫開口問道。
那青年停下,轉過身來,擡手恭謹地行了一禮:“在下巡祤府左翎麾下副尉,景嵩。”
巡祤府都尉之下設左右兩翎校尉,校尉各有四副尉屬官。
巡祤府副尉雖然統領三千軍戶,但隼衛秩同巡祤府,若論官階,端木豫倒是上官。
端木豫的手按住刀柄:“景副尉雖隸屬巡祤府,不歸隼衛轄制,但此時此處,恕我也隻能越俎代庖,命你退下。”
景嵩朗然一笑:“哈哈哈,領衛大人恕罪。”但他卻沒有邁步下場:“恕我不能退下,我正是要在此時此處,同兩位比試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