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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花園服務站位于聖瑪麗亞學校大地圖中部偏西南的地方。
如果月和文此時化身一隻飛翔的鳥,她就能俯瞰到,在聖瑪麗亞,特殊部與普通部的宿舍群分在整幅地圖的兩角,一個西北,一個東南,而它們的教學樓卻是靠在一起,緊緊挨着,甚至于有幾棟相互聯通。
不過,因兩部分開,聯通的地方也被校領導上了鎖,還專門請人規劃,将教學樓附近的綠植扒了重新種過,學校師生便将這重新種過且植被茂盛豐盈的聚合處,稱作皇家花園,簡單用來淨化空氣,美化環境,以及隔開聖瑪麗亞的普通部與特殊部。
廣義上的皇家花園指特别修整過的綠植群,狹義上的皇家花園特指那些被綠植構建出小天地的較大無人場所,以及供維持園藝環境工作人員休息的服務站點。
月和文跑跑走走近半個鐘頭才抵達服務站,裡頭的工作人員都捧上了香香的白米飯。
月和文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在外頭磨蹭着,就被穿深藍色工作服的園藝老師一把揪住,把她吓一跳。
那老師一看今天來的是月和文這麼個小家夥,有些苦惱,覺得她做不完,她掂量會月和文的體重,叫月和文推着工具小車來到特意留出的地方,做了幾次示範,又看月和文做了會事,下結論說:“你明天也要來。”
“啊...啊?”,月和文暈頭轉向,她額間帶着照明物,頭上還頂着樹上落下的枝芽嫩葉。
“這些活,我看你要做到下個月了”,力氣不行,速度不行,效果不行,哪哪都有待加強。
“......”,其實月和文從來到這裡,被喊做這做那整個過程一頭霧水,心裡好似有千言萬語,但她現在一個都放不出來,也不知道要接什麼話。
她盯着園藝老師,終于是憋出一句,“那我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不來這裡?”
園藝老師頓時樂了,她接過月和文手上的工具,給她流利過一遍,“做到這種程度,你就不用來了。”
“......”,月和文張開嘴,而後又閉上,“好吧。”
“你再幹一會,等太陽都落下去,道路被燈全部照亮的時候,你就可以走了”,園藝老師離開前這麼交代月和文。
月和文繼續埋進綠植間吭哧吭哧,肚子就有些餓了,書包也留在服務站,她想起早上的雞蛋還沒吃,便把雞蛋掏出來剝殼。
吃完了,她又想休息一會,便放松靠着樹坐,朝教學樓方向看去。
什麼時候這邊的路燈也能亮啊,教學樓附近全亮了,而近在她眼前的卻還沒有!
月和文想要下班的心如此強烈。
“你要是在等燈亮的話,明天也不能回去。”
一道陌生的聲音從樹下傳來,月和文被驚得抖三抖,慌亂往樹下看去,“誰!”
額間的照明燈所射出的光随着她的動作顫動,最後定住的時候,“咔”,與一聲攝像設備響動彙合。
“不好意思,驚到你了。”
光線所及之處,是一位穿着黑色表演服裝的男生,他還頂着長發高馬尾的頭套,項間挂着條垂落到胸前的寶玉。
男生的臉被他手持的照相機擋住,“把頭上照明燈轉一下,換個角度。”
月和文後知後覺自己差點照到對方的眼睛,她一隻手捂住眼睛,太陽落山了,月亮挂在天邊,穿的漆黑,冷不丁冒出來說話,把她吓到了。
月和文有些生氣地轉了轉照明燈,驚慌和憤怒兩種心情盤踞在她的心田,她不太利落的下樹,原本想帥氣一點,但是不管了,她跑男生面前,“你好像一個男鬼,把我吓壞了!”
男生比月和文還高一個頭,她一下來,男生把照相機移開,露出臉來。
“我很抱歉”,男生如此回答。
哇,這個男生。
月和文看着他的眉眼,平靜無波,仿佛道歉的話是多麼輕飄飄,像一片雪花輕輕落下,在瞬間融入水裡。
面對這種态度的人,月和文便有些無所适從了,她下意識背過手,左手抓着右手,“你為什麼在這裡?”
“路上遇見了花老師,看見她手上拿着餅往這邊走,我便替她來給你,順便告訴你,這邊的路燈壞了,吃了餅就可以回去。”
月和文朝他手上尋去,見他沒拿照相機的那隻手确實提着包裝紙,光線下有熱氣從裡頭冒出。
月和文沉默了,花老師是提溜她的園藝老師,男生聽上去像一個熱心腸的性格,但當她看到對方的眼睛,熱心腸這個詞,就好像變成了懸崖邊搖搖欲墜的石頭。
她突然就想起了,餘晖中慕青融提醒她的“小心”;想起了很多鬼怪和月亮的故事;想起了自己隻是個體型單薄力氣不大的小女孩。
而所有所有的想象,都源于,她方才在驚慌中發動的能力,讓她的心止不住的顫動,深覺自己遇到鬼了。
與之前她看見的水幕都不同,這次月和文看見了仿佛童話繪本中,用黑色畫筆畫出的人形線團,扭曲的紅色白色線條從黑線團心髒處伸出,歪歪扭扭的纏繞出一行字。
“獨行無涯處,無相面衆生。”
這十個字與一團黑線團嚴重不符,但與眼前這個人的氣質,倒是有些微妙的對應。
“謝謝你”,月和文不太相信男生的說辭,但她還是勇敢的接過對方手上的熱餅,“你是玩cosplay的,是藝術生,還是男鬼?”
對方眨眨眼睛,退後幾步,讓照明燈的光完整覆蓋住他,又不至于刺到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