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承,你們是在哪裡挖的秋葵樹啊?”
林承在院子圍攏的籬笆邊上拔野草,聽見聲音,連忙扭頭看向謝瑜:“在南坡坡腳下的一處凹地挖的,是種不活麼?我們沒有挖斷它的根莖呀。”
“能種活,它原先生長的那片土壤肥力很不錯,我想去挖些肥土回來,給咱家菜園子整點新土壤。”
林承很感興趣,眼睛亮了一下:“家裡有一架小推車,可以用來運土,謝瑜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去挖土啊?”
“明天吧,咱們先去鎮上賣掉桑葉豆腐和仙草豆腐,回來緩一緩就去挖土。”
就在這時,已經做好飯,鍋裡也燒好熱水的林安走進菜園裡。
他看了一眼正往土坑裡埋秋葵樹苗的謝瑜,沉聲問:“挖什麼土。”
謝瑜下意識回答:“南面山坡坡腳處凹面處的肥土。”
反應過來是林安在問,忙往坑裡回填細碎土壤,擡腳微微用力壓實秋葵樹根部的土壤。
做好這些,他才擡眼看向林安,嘴角含着淺笑:“你怎麼過來了?晚飯做好了麼?”
“過來喊你吃飯,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有啊,還沒給新栽下的瓜苗菜苗澆水。中午澆過一遍,但天氣太熱了,才過了兩三個時辰,土壤就幹燥得不成樣子。幼苗生長需要很多水分,一天得給它們澆三回水。”
林安點點頭:“我去拎水過來。”
他動作很快,幾個呼吸的功夫,就挑着一擔滿滿的水走回菜園子裡來。
瞧見這一幕,謝瑜皺着眉頭快步上前,擡高雙手,捏了捏林安的肩膀,嘴裡吐出關心的話語:“不用一下子挑那麼多,我們倆一起,一次擡一桶也成的。你也才十幾歲的人,挑重擔很傷身的。甯願做事慢一些,身體健康比什麼都好。”
林安受用的抿了抿唇瓣,冷寒的眸底閃過一抹暖色:“好,聽阿瑜的,我改。”
謝瑜幫林安捏了一會兒肩膀,感受到肩頭的肌肉松弛下來,才拿起水桶裡的瓜瓢,舀水淋菜。
他邊淋菜,邊沉聲發問:“你今天怎麼去的鎮上?走路去的,還是坐大牛叔的牛車去的?”
林安從謝瑜的話裡聽出幾分氣惱來,心登時懸在半空,指腹摩挲着扁擔,猶豫了一下才做出回複:“一闆豆腐不重,挑擔走路對身體沒什麼影響的。”
謝瑜嘴角下壓,聲音滞澀:“先前,家裡沒有别的生計,你打獵我沒辦法阻攔。但現在不一樣,我們有許多生計,香皂、豆腐、仙草糖水都能賺銀錢回來,足夠我們一大家子生活,還能存下不少。”
“我們有資格給自己選擇更輕松安穩的出行方式,賺銀錢就是為了花的,花在自己身上,花在衣食住行上。”
“當然,我也不推崇大手大腳的亂花銀錢。”
謝瑜擡眸看向林安,氣得眉頭擰緊:“今天也就罷了,一闆豆腐十幾斤,不壓人。那明天呢?兩闆豆腐,外加兩托的仙草涼粉,還有其他的物具,足足四五十斤了。”
林安自知理虧,也不辯駁,隻低垂着腦袋,勤快拿着水瓢給瓜苗淋水,像隻表現不乖,正被主人訓斥的大狗狗。
突然,斜刺裡傳來一道中氣不足的老婆婆音。
“咳咳,瑜小子,擱菜園子裡訓夫郎啊?”
隔壁鄰居大娘站在菜園子外邊,打量着菜園子裡的人和瓜苗菜苗,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林安聽見聲音,手臂頓了頓,而後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繼續舀水淋菜,隻是淋菜的速度快了許多,一副想要趕緊給瓜苗澆完水,立馬離開的架勢。
謝瑜疑惑擡眸,朝一身灰色衣裳,頭發花白的大娘看去。
照理說,在長輩面前,林安會給他介紹一下,帶着他認識新的長輩,并把他介紹給新長輩認識。
但林安沒有這麼做,顯然林安不把面前的人當成長輩對待,這背後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量度清楚其中的關系,謝瑜臉色立馬沉冷下來,眼裡帶着防備:“這位大娘,我不認識你,你是哪位學子的奶奶?”
隔壁鄰居大娘聽了這話,尴尬的直抽嘴角。
奈何謝瑜才來清水村半個月,的确不認得她。
鄰居大娘想通這一層,面色才好了一些,她掐着腰,做無辜狀:“我住在隔壁,咱們是鄰居,安哥兒性子冷,不好相與,每回我喊他,他都不帶搭理我,性情實在古怪得緊。”
謝瑜氣笑了:“大娘,你知道我跟林安什麼關系嗎?”
在林安未婚夫婿面前,抹黑林安,真不知道這大娘怎麼想的,莫不是腦子裡長了坑。
大娘得意地笑了:“安哥兒啊,玩物罷了,憑你讀書人的身份,怎麼會配他一個窮酸破落戶?在我這,都不當真的,等你日後考取功名,賞安哥兒一個侍奴身份,都算你大發善心咯!”
正經漢子,還是以取女娘為榮。
哥兒,不過是底層男人的慰藉和生子工具罷了,說得好聽點叫夫郎,事實上,跟一個奴仆有什麼差别?
大娘翻了個白眼,不屑的撇撇嘴。
還好她是女娘,嫁過來夫君有面,子女也有臉,這輩子說不上大富大貴,但小日子也算過得滋潤舒心。
林安聽着這些貶低的話語,内心麻木之餘,還比從前多了一抹淡淡的不在意。
大娘說的是大部分哥兒的現實,卻不會是他的現實,阿瑜待他極好,幾乎有求必應,阿瑜在家的這段時間,他即便在山中打獵,遠隔幾十裡,心裡也是暖呼呼的。
澆完最後一株瓜苗,林安拎着水桶朝謝瑜那邊走去。
在謝瑜跟前,他将水桶放下:“阿瑜,菜苗澆好水了麼?”
“澆完了,你那邊呢?”
林安一把攥住謝瑜的手,将人往菜園子外邊帶:“澆完就好,我們回去吃晚飯。”
謝瑜朝林安溫和的笑了笑,然後偏頭,冷冷的盯了籬笆外站着的大娘一眼:“大娘,做人啊,最先要做的就是管好自己,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都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紀了,不會不懂。”
“旁人如何做,與我謝瑜無關,安郎隻會是我唯一的夫郎,你若能長命二百歲,應該可以看見我和安郎恩愛到老的結局。”
謝瑜嗤笑一聲:“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還是那句話,記得管好你自己。”
說完,就順着林安的牽引,離開了自家菜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