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離坐在山楂雲車裡，十分喜悅。

自上車開始，他這視線就沒從晶石制成的半透明小窗裡移開過，邊看還邊向藤蒼分享。

藤蒼草草瞥過自己這邊窗子，環抱雙臂，繼續閉目養神，偶爾哼哼兩聲，算是回應。

“我還是頭一回這樣近距離看過雲層，原來他們那些禦劍飛行的修士看到的都是這般光景，真好看。”

藤蒼仍閉着眼，随口道：“等我病好了，也帶你去飛一飛。”

“你也會禦劍飛行嗎？”

“我認為我會。”

雲離笑彎眼，“好，那我接下來就更努力治療你，争取早日讓你實現承諾。”

“承諾？”

“那不然，約定？”

藤蒼想了想，“随便你。”

說話間，雲離感到輕微的失重感，整個人不自覺往邊上摔去，将要滑倒之時，被身旁的手牢牢穩住。

還沒來得及道謝，就聽藤蒼道：“很重的血腥氣。”

“血腥氣？”

不等細問，山楂雲車逐漸恢複平穩，且開始下降，堪堪落地，雲離便從其中鑽出，探頭去問前頭的使者。

“主殿似有異動，你且先回車裡，我帶你們往安全的地方去。”

說時遲，那時快。

一陣濃霧由遠及近，蔓延速度迅猛，一如舔上幹柴的烈火。

“是毒瘴！快起防護罩。”雲離驚呼。

使者反應過來，拂袖支起一個半圓結界，将自身與山楂雲車一道籠住。

“你認得？”他分神詢問雲離。

雲離道：“我以前見過。”

使者無心細問，環顧四周，微微皺起眉頭，道：“回車裡去，我要移動了。”

雲離當即鑽了回去，看向不知在想什麼的藤蒼，“你緊張嗎？”

藤蒼回神，疑惑望他，“你緊張？”

“我不知道。”

藤蒼拍拍他肩膀，學起福娃的口吻，“你要是害怕，到時候就躲到我身後去。”

“啊？”

雲離還要說話，忽覺山楂雲車又開始下降，沒過多久，停了下來。

“你們先在車裡稍等，我去去就來。”使者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雲離答應一聲，但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從窗子裡朝外看。

外頭還是霧蒙蒙一片，隻依稀看到好些黑壓壓的人影。慢慢的，瘴氣淡去，那些被掩蓋着的衣着一一展露，銀光一片，是主城的銀甲兵。

雲離不由自主地哇了一聲，一直以來，他隻在栀婆婆和村民口中聽過有關他們的故事，如今親眼見着，不免震撼。

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請二位下車，監事有請。”

正在雲離不住感慨時，車外傳來個年輕女聲。雲離聽過，大緻整理幾下，跟藤蒼前後腳下車。

“請随我來。”少女公事公辦地開口。

雲離不做多想，跟上她的腳步，走到樓梯下一塊半人高的白玉圓石柱前。

他擡頭望去，樓梯之上，殿宇龐大華麗，單是這樣看着，心底便生起幾分敬畏之感。

“請将手放上來。”

雲離照做，将右手掌貼上石柱頂，石柱上很快顯出綠色。

“這是允許通行的意思。”少女回答。

雲離了然點頭，退下換藤蒼。

“敢問仙長，要是不通過的話，會是什麼顔色？”

“紅色。”

“什麼人不能通過？”

“心懷惡念者，不予通過。怎麼回事？”

雲離聽到她的聲音，轉頭去看圓石柱，不解道：“有什麼問題嗎？”

“是失靈了嗎？”

待藤蒼收回手，少女把自己的手覆上去，石柱上很快映出綠光。

她不免有些吃驚，竭力擺正情緒後，對他們道：“請你們在此稍候，我去去就來。”

雲離納悶地看看石柱，又看看一臉平靜的藤蒼，“它的意思是，你心裡既不善也不惡嗎？”

藤蒼睨他一眼，沒作答。

兩人等了一會兒，少女領着一人前來，看那人穿着打扮和姿态，似是有點身份的。

那女子上來便直截了當地沖藤蒼說話，“是你嗎？”

“你要幹什麼？”雲離往藤蒼那兒靠近，一手擡起擋在他身前，作防禦狀。

那女子覺察到自己先前語氣有些不善，緩和道：“小兄弟，我是想請你的同伴再去進行一回更為細緻的檢查。”

“檢查什麼？我能不能陪同？”

女子略加思索，點頭同意。

她們将雲離二人引向側邊，走上好一段青石闆路，停在一潭清池前。

站定之後，女子雙手掐訣，念出一串咒語，咒語落下，原本平靜的池面開始出現波瀾。

很快的，這些細小的波瀾轉為漩渦，漩渦之中，一條龍自其中躍出。

那龍生得高大，約有三四層樓宇高，身子約有瓷瓶粗細，看着頗為纖長。其淡青鱗片上沁着水花，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

“本尊正在清修，何事叨擾？”

兩位女弟子躬身，那施法的年長女弟子道：“石柱失靈，還請龍神相助，驗明來客身份。”

“送過來。”

少女道：“跳下去。”

雲離瞪大眼，“跳哪裡去？他身上有傷，會發炎的。”

“龍神在上，又豈會使他有恙？”少女道。

雲離正想回話，突覺肩膀被人拍了拍，緊接着就聽噗通一聲，原先還待在身邊的人已然入水。

“你？”

雲離聽到龍神這樣問了一句，再看藤蒼，大半身子浸在水裡，頭發上的水也在不住滴落，直往眼裡淌，但那雙眼照舊平靜無波，絲毫不懼。

長久之後，龍神冰冷的判詞砸下。

“非人非仙非魔非妖，四不像。”

撂下這話，龍尾一卷，将藤蒼甩回岸上，自顧自鑽回水裡，很快的，水面平複，一如往昔。再看藤蒼，渾身上下哪裡還有半點入過水的樣子？

雲離上下打量他一番，見沒有明顯損傷，這才轉向那兩名女弟子，詢問結果。

年長弟子正在走神，聽到問話，回道：“龍神未除他，便是通過。隻是……”

“隻是什麼？”雲離問。

“不，沒什麼。”年長弟子回應，又沖師妹道，“且帶他二人過去罷。”

小師妹稱是，請離他們。年長弟子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也動身離去。

走出一段路，便繞進一道長廊，長廊邊上流水潺潺，再往前看去，左側挂着一道嶄新拱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