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爬,爬。”
女人拍着手對搖籃床上的小嬰兒哄道,“我們思雨真聰明,爬得真好!”
極度的恐懼使血液上湧,臉頰開始發燙發麻,眼前的草叢忽然變成了白色的天花闆。
飄在空中,往下俯瞰,金碧輝煌的歐式風格客廳裡,擺着一張鵝絨搖籃床,幾個大人圍在小嬰兒旁邊,歡聲笑語地逗着嬰兒。
小嬰兒擡起頭,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好奇地與蔔思雨對視,那黑葡萄般的眼睛和笑起來嘴邊的小窩瞬間讓她明白這是什麼地方,什麼場景。
這是……我?
還沒想明白為什麼會看到嬰兒時期的自己,眼前的場景已飛速貼近。
臉貼在冰冷的木質地闆上,火辣辣地疼痛着,想爬,卻沒力氣爬。身後是砸東西和吵架的聲音。
蔔思雨伸手往臉上一摸,撚下來一塊亮晶晶的東西,是玻璃渣子,臉頰上全是被玻璃割出來的細碎小口子。
“為了嫁給你,我放棄了我的事業!”女人砸碎了電視櫃上的花瓶,扯着嗓子尖叫道,“本來我甚至可以拿到金曲新人獎!你這混蛋,你騙了我!”
“我騙了你?到底是誰騙誰?”
男人走過來,一把揪起蔔思雨的頭發,蔔思雨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着那暴怒的臉龐近在咫尺,又扇了自己兩個巴掌,女人在身後吓得尖叫。
“這是我的種嗎?”
男人勃然大怒道,“你這個臭娘們,到底給我帶了多少頂綠帽子?當初是誰在酒桌上倒貼我?要不是我,你一個小歌手,憑什麼當上富太太?你這婊子不就是圖我的錢嗎?現在看我沒錢了就開始嫌棄我?”
男人放開女孩,她又摔落在地闆上,可男人置若罔聞,指着身後的女人道:“你等着,老子非弄死你們娘倆不可!”
蔔思雨嘴唇蠕動兩下,一聲“爸”含混在喉嚨口,男人已經重重摔門而去。
門一關,女人立刻匆忙進了卧室,關上房門開始打電話。女孩躺在地闆上,腿似乎骨折了,手好像也骨折了,哪哪都疼痛不已,她喃喃道:“媽媽……”
過了一會,女人終于出來,衣服換了身新的,也補好了妝,推出來一個拉杆行李箱。
“還有什麼沒帶的?”女人自言自語道,環顧四周,猛一拍手,“對了,還有房産證!房産證上可是我的名字!”
她看也沒看地上的女孩一眼,便急匆匆進了書房。
不到一分鐘,書房門又被打開,女人探出頭朝地闆上的女孩喊道:“蔔思雨,不就是挨了頓打嗎?别在那躺着了,快起來,别那麼嬌氣。”
見女孩不動,她又說:“快點,聽到沒有?……你爸是徹底完蛋了,我們得另尋出路。我剛打電話給王叔叔了,問你有沒有希望進娛樂圈,他看了你的照片,說你還行,雖然長得偏成熟了點,但給個小角色給你演還是沒問題。”
女人歎氣:“你老娘我是選錯路了,好在你繼承了我的臉還有情商……到時候一定要好好表現,我給你謀劃,總不會出錯……”
“以後,我給你當經紀人,你就在娛樂圈給我血拼出一條路,老娘後半輩子榮華富貴就靠你了。”
“聽到沒?快起來,收拾收拾走了!”
書房的門“砰”一聲關上了。
蔔思雨躺在地闆上,看着天花闆上的吊頂水晶燈。
這燈還是爸媽新婚時買的,現在看來,樣式過時,年歲也太久,好像是壞了。一會亮,一會不亮,一會閃,一會不閃,眼前都出現重影了。
…
…
蕭銘掀開蔔思雨的眼皮,用手電筒查看她瞳孔的狀況。良久,放下手電筒,舒了口氣。
“怎麼樣?沒事吧?”
衆人紛紛問。
“沒事。”蕭銘溫聲道,“應該就是被吓昏了,睡一會兒就會醒的。”
彈幕立刻獻上彩虹屁。
[節目組你們就慶幸還請了我哥哥吧,全能型藝人,又能領隊又能看病,沒有我哥,你們這節目就要出大事了!]
[現在想想,我還害怕,闫文清的死狀太可怕了。他到底怎麼死的?]
[這難道不應該報警嗎?偵察所應該趕緊派人過去,兇手很可能還沒有走遠啊!]
[偵察所出警情通報了,現在天氣特殊,上島要過海,就你哥哥的命是命,偵察員的命不是命?]
[搞不好兇手就是他們其中之一啊……今晚還能睡得着嗎?]
……
大家看着彈幕上的各色猜測,心頭都如同被陰影籠罩,灰暗又恐懼。
聽到尖叫後,他們立刻順着聲音找過來,看到闫文清被雨沖刷的屍體和昏倒在泥地上的蔔思雨。
這慘烈的場景起碼硬控了他們半分鐘。
裴婉命連聲嚎叫,嚎得比昏倒的蔔思雨還要大聲。
狄馬當時就被吓慘了,他活這麼大歲數,還是第一次見到兇案現場,差點心髒病發作厥過去。
杜小凡更是抖成了小雞仔,直接軟倒在李若水腳邊。
燕南菲也臉色蒼白。
這驚悚的一幕令本來安靜觀看的未來網友都發聲了。
【天啊,太可怕了……我以為……我以為這是平行時間線,不會有人死了,本來還挺樂呵的。】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區區綜藝居然殺人!】
【終于,曆史還是按着原有的軌迹發生了。】
蔥綠色彈幕出現了,語氣很沉重。
李若水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彈幕,心頭也是一片沉重。
杜小凡被她救下,闫文清卻死了。
難道……他們最終還是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
李若水握緊拳頭,擡起頭望着對岸,那座島的上空,鉛灰色的天邊卷動着深灰的雲,雲下翻湧着隐隐約約的風暴。
風,更大了。
其餘人要麼是青壯年男性,要麼是像賈高逸一樣已經精神呆滞,要麼是見過大風大浪,都還算比較鎮定。
幾個男生一起忍着害怕和惡心查看了闫文清的屍體,屍體的全身各關節都已經僵硬強直,彌漫着淡淡的屍斑,顯然,闫文清并不是剛剛被殺,而是已經死亡很長時間了。
幾人合力将屍體翻過來,撥開闫文清後腦勺處的頭發,隻見被雨水泡得發白的頭皮上,有一道十分明顯的橢圓形傷口,傷口周邊的皮肉模糊而腫脹,像是被什麼東西重擊過。
“鈍器傷。”阚炆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那道傷口,“他是被人砸死的。”
“小阚,你怎麼知道?”蕭銘問,“判斷準确嗎?”
“應該準确。”阚炆說,“我高考本來想考偵察學院,學了一部分這方面的知識。”
這樣啊。
那應該是判斷很準了。
隻是,這個正确判斷,令衆人心頭湧起一陣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