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峥松開緊握的手,溫柔撫過她的發頂,鳳眸閃爍柔情,描畫過她的眉眼,仿佛要将這刹那永遠銘記,而後轉身上馬。
盧屹言與盧昭陽早被家姐唠叨煩了,見狀也跟着利索上馬,各自背挎一大兜子改善夥食的肉幹,馬兒一動被颠得上下起伏。
恒家一衆将士神采奕奕踏上征途,大都督昨夜領着他們順走了當初于鴻絕寺收繳得另一半兵器,等魏懷民發覺時,定會痛心自己“人财兩失”。
大軍走後不久,盧雲舒接到自家母親的來信,頗感意外。
盧家姐弟的母親可謂一奇人也,是與恒峥母親一母同胞的姊妹,前後腳出嫁。
姐姐褚之意許配盧家獨子盧文傑,妹妹褚柔君許配恒家老二恒林。
兩姊妹性子截然不同,褚之意潑辣爽朗,嫉惡如仇,但樂善好施;褚柔君含蓄溫柔,洞悉人心,處事柔和圓潤。
信中言,褚之意不日便會趕來霍州,至于她是如何得知盧雲舒在霍州的事,這就自有她的門道。
盧雲舒的父親盧文傑原先是個正派守禮地讀書人,雖無功名,但家中極為重視,傾全家之力供養他,未曾考中之時,家裡便為他聘了妻子,俗話說成家立業,寄望他成家後有所作為,或能一舉考中功名。
夫妻二人成親之初也算和美,但就在誕下盧昭陽後不久,盧文傑因一直學業不順、交友不慎染上賭瘾,還不待褚之意發作收拾他,這人便死在賭桌上。
褚之意攜三個兒女,喊妹夫帶上一群镖師去賭坊領屍,人死債消,更何況是不正當的賭資,褚之意才不肯認下這筆爛賬,賭坊見她帶來的人個個身強體壯,皆是練家子,便也不敢輕易為難,隻能将盧文傑的屍首交還回去。
待将人落葬,原先盧家三姐弟本是跟着父親啟蒙讀書,但褚之意因盧文傑這事後,對讀書人心生芥蒂,尤其是亡夫那類自命清高之輩更為反感。故而褚之意當即就将兩個小的送去镖局習武,在她那時來看,強健體魄遠比讀書重要。
盧雲舒被褚之意養在身邊,那會兒盧雲舒不過是個八歲的稚童,現在回憶起來,她也不甚清楚褚之意當時在做什麼行當,隻隐約有些片段留在腦中。
褚之意彼時不是在家搗鼓一些味道特殊地瓶瓶罐罐,就是帶她去縣城的戲班。
盧雲舒喜歡戲班子裡顔色鮮亮地戲服,小小年紀便能沉得住氣,靜靜欣賞。
再大一些,盧雲舒十二歲那年,褚之意也一同将她托給了妹妹褚柔君,自己跟着戲班子走南闖北去了。
至今,三姐弟這些年來與母親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僅不過三回,匆匆幾天褚之意又離開。
不過,褚之意有門道知曉他們三人的生活點滴,就像如今盧雲舒居在霍州,褚之意也知曉得清楚。
盧雲舒從信中估摸出母親快則十日,慢則十五日腳程便能抵達霍州?,與母親許久未見,自是要好生籌備以迎接她的到來。
盧雲舒雖心中滿是期待,去并未急于一時去操辦,反倒程舉磊積極性頗高,畢竟他可從未見過丈母娘,這次機會難得,他定要好好表現一番。
時間轉瞬即逝,氣候漸冷,寒意愈濃。
柳念這些日子遵循恒峥留下的練習法子,勤于鍛煉,竟比以往更加耐寒了。
柳念以往哪裡養過老虎,便依照現代時養貓狗的經驗,多領着它與人接觸,多與它玩耍交流,增強它的“社會化”訓練。
自那後,泰格不再輕易吓唬旁人,性情穩定不易被激怒,還頗聽柳念的号令,如今甚至不再宿于籠中,而是與柳念同屋而眠。
這會兒泰格姿态松弛橫卧在羅漢床内側,柳念倚靠在它暖乎乎地肚皮上,一人一虎酣睡正香,悠閑地模樣羨煞旁人。
這羨煞的其中一人便是盧雲舒,原本她也是如此的,怪就怪程舉磊太過大驚小怪,為了迎接她母親到來,不但自己忙得團團轉,還非要拽着她一道折騰個不停。
近些日子,柳念偶有興緻會做些她從未吃過的菜色,盧雲舒惦念母親,去敲響小憩中柳念的房門,擾了一人一虎的清夢,拽起柳念便去街市采買蔬食,央柳念多教教她,等母親到了親自為母親做......
另一邊的行軍途中,轉眼過去一個月光景,大部隊順利抵達平陽府境内的孟州。
離開魏懷民治下的大同府,恒家一衆才愕然發覺外界的境況竟如此糟糕,難民颠沛流離,四散逃竄,草寇禍亂頻起,一片狼藉。
對此,嚴曾倒是淡然許多,他早先從西北地界趕往霍州之時就發覺了這一境況。
大軍人數浩蕩,為避免擾民,特地遠離城鎮,尋了處水源充裕地靠山之處,就地紮營。
吃過暮食,臨入睡之時,後山隐約有細微動靜傳來,恒峥幾個憑借着走镖多年練就得敏銳聽覺,瞬間察覺出異樣。
約摸一個時辰前,孟州城外一處隐秘山巒中,藏匿着一夥草寇起義軍。
嚴曾行軍走得是寬敞管道,行蹤自然輕易為衆人所知。
起義軍從山上窺探到大軍動向,随即火速回去通報。
孟州早先便開始強征兵丁,這夥起義軍原是被強征的士兵,他們體格健碩,不願為腐敗地朝廷賣命,于是當了逃兵,自立門戶占下一座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