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跟蹤者的風媒眼睜睜看着他們進入别駕從事史的府邸,足候了一個時辰也不見人再出來,便隐入夜風裡。
柳念一衆回到霍州城便聞異動,别駕從事史李韋李大人高熱谵語,似患疫病,抱恙在家,連府中一些親近仆役也接連倒下。
魏懷民擔心這病症在城中傳開,索性給李韋停了差事,并封鎖李府大門,特意吩咐守衛,除大夫外,不得任何人進出。
一連數日,李韋在屋裡急得團團轉,如今府内消息難以傳遞出,也收不到半點外頭的信兒,他越琢磨越不對勁,突然想起庫房内還剩的幾個未引燃得火藥竹筒,氣得連聲罵道。
“準是那毒婦搞的鬼!咱府裡的病跟那火藥絕脫不了幹系!”
柳念這會子已經回到院裡,圍坐在八仙桌旁,剝着蝦幹與大夥扯閑篇兒。
褚之意撂下茶碗,揀能說的跟大夥說了說此番去洪縣發生的事兒,跳過了些個見不得光的細節,說到李韋時,笑得直拍巴掌。
盧雲舒聞言呸了一聲。
“個混賬玩意兒,敢打我們念念的主意,你們還是心軟,要是我必然給他下腸穿肚爛的砒霜,豈能讓他這般好過的躺在家中,真便宜這孫子了!”
褚之意笑笑。
“急啥,咱還得順藤摸瓜逮後頭的大魚呢,這會兒可不能讓他蹬腿兒......”
說着往炭盆邊呶呶嘴。
“火藥筒子早拿烏頭汁泡透了,沾上點兒就跟喝醉似的,腿肚子轉筋,眼珠子打晃。”
幾人有說有笑間,大門“哐哐”被敲響,啞巴大叔一開門,卻見是風媒的人,立即沉下臉色。
風媒向來神出鬼沒,盡量避免露面在恒盧兩家人面前,以往也都是褚之意與柳念主動放任務下去,今日他們還是頭一回直接上門來,定有大事發生。
啞巴大叔使了個眼色,風媒立即便縮回牆根兒陰影裡,随後他關上門,迅速進去彙報。
不久,褚之意拿着信件回來遞給柳念,至于她見了誰,其餘幾人不甚在意,褚之意慣常神神秘秘地,大夥早便習慣了。
柳念拆開信件,内容很短,僅寥寥數字。
“恒峥失蹤半月,仍未歸。”
柳念盯着這九個字恍惚一瞬,手指一抖,信箋從指縫飄到地上,被一旁的褚之意撿起,瞟了眼内容,瞪大了眼,嗓門拔高。
“恒峥失蹤了!”
話音才落,衆人全圍了過來,柳念手心攥得發白,愣了幾許就緩過神來。
“沒見着屍首就不算完,我要去蜀地。”
柳念當即回房收拾行李,并決定親自将火藥送去戰場。
柳念去蜀地的決定一出,盧雲舒兩夫妻過了會子便來找她。
“我們陪你一道去找表弟,山高路遠的,讓你一個姑娘家上路,我放心不下。”
天擦黑,何晏芳攥着帕子尋上門,委婉道。
“我......我想去看看恒景如何,順道與你搭個伴兒成嗎?”
褚之意更是不必提,摟上柳念的肩膀道。
“我徒弟去哪兒我去哪兒,天塌下來也得護着!”
啞巴大叔在門口磨磨轉轉,一拍大腿敲下柳念的門,比劃着動作言明,他也必須一道同去,不許将他這個孤家寡人留在霍州。
柳念對此頗為感動,衆人浩浩湯湯開始準備,何晏芳别了把防身的擀面杖在包袱裡,盧雲舒夫婦忙着将冬衣與藥材搬到馬車上,褚之意正将最後一支火藥筒塞進暗格,一隊人僅穿着布衣,低調出發。
離開前去與刺史辭行,魏懷民自案牍間詫異擡頭,不解詢問道。
“蜀地戰雲密布,諸位此時前去,豈非危險?”
況且恒家一衆離開時他承諾要幫着照看其家中女眷老弱。
風媒的消息快得跟耗子打洞似的,比官府還要靈通幾分。
如今恒家軍屬大都督麾下,柳念并不打算告知恒峥失蹤之事給魏懷民,讓他徒增煩憂,隻垂眸,說出計劃好的借口。
“程家姐夫要去蜀地販皮貨,我們就想着順道随行去送些冬衣,您看,這十五車裘皮可夠通關文牒?”
貨單末尾印着蜀地一處商會的紅印,程舉磊的拇指印按在印章旁。
貨單自然是褚之意僞造的,但此商會确實存在,魏懷民也未有懷疑。
他摩挲着印章紋路,目光掠過廳内衆人,終是長歎一聲,在通關文牒上落下朱砂,囑咐道。
“諸位既執意如此,我也便不阻攔,隻是這蜀道艱險,切記平安為要啊。”
一番囑托罷,魏懷民最後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