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也有溫暖的炭火嗎?
亂七八糟的念頭在腦海裡橫沖直撞,他對這些問題有些茫然無措,甚至覺得煩躁不安。
跟在他身後的宮人瑟瑟發抖,樓冥大人還沒回宮,他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停下,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宮人們冷汗淋漓,大氣不敢喘。
被汗液浸透的衣物在寒夜裡像是裹了一層冰渣子。
他們僵硬地低着頭,沒人看到的地方,目眦欲裂地盯着自己的鞋面。
沒人想死在怪物手中。
還好,怪物隻是在這裡停了片刻,又繼續向前走去。
第二日,又是循環往複的日常,隻是他醒的比往常早了兩炷香時間。
扶桑來見他之前,他已經為她備好了今日的紙筆。
可惜,這些細節她并沒有注意到。
扶桑更多的注意落在了桌上的撥浪鼓上,那東西髒兮兮的,血迹斑斑,這樣富有孩子性的小玩意,怎麼也不該出現在冰冷冷的魔宮。
除非,撿到它的人對它産生無限的好奇。
扶桑将視線移到認真吃飯的顧時安身上,心裡不禁五味雜陳。
一個什麼都不懂卻無惡不作的人,有些近乎天真的殘忍。
顧時安察覺到她的視線,又慢吞吞地看向用琉璃盞盛着的食物。
“坐下。”他對她說:“吃。”
他以為她是餓了,所以大方的給予她食物。
命令不可違,扶桑在他身側坐下,試探性地夾起一筷子放入口中。
這些食物她雖然沒吃過,但日複一日,月複一月,看也看厭了。
誰知東西入口的那刻,她還是毫無防備的瞪大眼。
怎麼會?
她不可置信地嚼了嚼。
怎麼會有東西……這麼難吃?
簡直暴殄天物。
上好的食材,做的索然無味,味同嚼蠟。
活像是什麼佐料都沒放,用白水幹煮出來的味道。
堂堂魔族小殿下,吃的竟然還沒有她自己在後廚吃得好。
她忍不住朝着一本正經的顧時安看過去。
他怎麼忍受得了。
這種像養蠱一樣的投喂方式。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從無改變。
顧時安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随意地抛出昨夜的問題,“你住在哪?”
扶桑愣了愣,如實相告。
畢竟是貼身婢女,住的地方當然離他的寝宮近些,走幾步就到了。
顧時安不作聲,繼續吃飯,扶桑卻是吃了兩口就不再動筷。
一來是東西難吃,二來是,她聞見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正是從顧時安身上傳來。
他身着玄色暗紋窄袖衣袍,墨黑腰帶束緊,幹練利落的裝扮下,如果有傷口,早就被拉扯得裂開口子。
此刻,唇色很淺,面色有些蒼白,都在告知别人他身體不适。
魔族居然有能傷的了他的人,她怎麼從未聽聞。
扶桑明知故問道:“殿下受了傷?”
顧時安神色如常,面無表情地輕輕“嗯”了一聲。
他不在意受傷流血,這樣的事對他來說太過平常。
扶桑卻垂下眼眸,盯着碗裡的青菜出神。
原來,怪物也不是刀槍不入,無所不能。
用完早飯,扶桑命宮人送來止血的藥物,這些日子她貼身跟随在顧時安身邊還能安然無恙,宮人們對她都很客氣敬佩。
往日裡若是樓冥掌事不在,一切就全聽她的指令。
東西很快送來,扶桑輕輕掃過一眼,就看出這些東西都萬金難求,療愈能力強的驚人。
别說快速止血,等傷口好了連疤都不會留。
“殿下傷的太重了。”她在他面前蹲下身,擡頭仰視着他,眼底是淺淺的笑意,語氣柔和得像是在哄小孩子,“我為殿下上藥好不好?”
顧時安沒說好還是不好,他居高臨下望着她,燭火在一旁的桌上跳動搖曳着,暖光落在她風華絕代的側臉上,半明半滅。
無法拒絕,理應順從。
這樣動人心魄的容色,這樣溫柔纏綿的話語,誰見了都不會說半個“不”字。
顧時安輕輕顫了顫眼睫,陷入沉默中。
她緩緩靠近他,他一動不動,目光卻不受克制地從她柔若無骨的腰肢,漂亮纖細的天鵝頸滑過,
接踵而至的是帶着熱意的氣息,淡淡的他并不讨厭的香味。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纖細,脆弱,正如眼前的這個人一般。
她手中還抓着他的腰帶,随着扯動,他感覺自己腰間一松。
他呼吸一滞。
“夠了。”
“别再繼續了。”
“我現在……”他對上她帶着探究的眼神,聲音發啞發顫。
“不想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