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恨他厭他,會拿世上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他。
他統統不在乎。
不過……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頭,低頭一字一頓道:“我讨厭。”
“他太吵,我讨厭。”
他緩緩擡頭,目光平穩地落在扶桑的臉龐上,唇角沒忍住勾起,變成一個足夠詭異的微笑。
“你。”
“我喜歡。”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告白,時光仿佛靜止片刻。
扶桑有些措不及防地垂眸,她怔了怔,有些幹巴巴地追問道:“喜歡什麼?”
這是個很有難度的問題。
他放下手,歪了歪頭,苦思冥想很久,也沒有想到确切的答案。
“就是喜歡。”
他固執道:“看到你,就覺得歡喜。”
扶桑蜷縮了下手指,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扶桑想,他未必懂得什麼是喜歡,也是覺得她不哭不鬧,還不怕他,新鮮有趣罷了。
可是他的目光如此赤誠坦蕩,像是在訴說什麼驚天動地的誓言。
她不敢再看,隻能悄無聲息地偏開視線,落在桌上花瓶中的開的正好的紅梅上。
這是扶桑托外出的宮人從宮外帶回來的。
也是這死寂暗淡的行宮裡唯一的亮色。
自從六皇子來後,顧時安每晚都要去尋扶桑。
扶桑會變着花樣給他做吃食,每天都不重樣。
這天夜裡,扶桑照例生起火堆,往裡面扔進去兩個紅薯,拿着樹枝撥動熱灰把它蓋住焖着。
她耐心地等着。
很快,她聽見遠處傳來腳步聲,院門被人推開。
扶桑下意識擡頭朝着聲源望過去,待看清來人後,不得臉色一變,迅速從矮凳起身,眼神警惕地盯着來者。
六皇子今日倒是沒有喝醉,他眯着眼,貪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扶桑,像盯緊獵物的野豹,帶着勢在必得的傲慢。
“美人啊……”
他原本以為那隻是一個荒唐迷離的夢,沒想到一打聽,這怪物身邊還真有這麼一位風華絕代的美人。
六皇子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炙熱的視線滑過她玲珑有緻的身體,好似在一層層剝去那礙事的衣物,要讓她徹底臣服身下。
扶桑太了解那眼神是什麼,她後退半步,厭惡的提醒道:“我受陛下的命令跟随時安殿下身側,您還望自重。”
她知道他不怎麼懼怕顧時安,隻好搬出魔尊來。
不成想,作為酒囊飯袋的六皇子壓根沒理解她的意思,不悅道:“父親竟然把你送給那個怪物,真是不公平。”
他一步步地靠近,兩眼放光道:“小美人,那個怪物哪裡懂得滿足你。”
“不如跟了我啊。”
一瞬間,男人服從欲望的本能,他化身野獸,張開血盆大口朝着扶桑撲過來……
扶桑的身下是粗粝堅硬的石子,咯得她生疼,她用力反抗,但那對于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來說,簡直杯水車薪。
“别碰我!”
就在這時,有人闖門而進,步伐飛快地沖了過來,又在不遠處猛地停下。
在欲望和好勝心的驅使下,六皇子摟着扶桑的腰,将她拖起來。
“一個奴婢,十七弟送給我如何?”他挑釁地張狂地笑着。
顧時安居高臨下地望過去。
她太狼狽了,發簪被扯掉,頭發亂糟糟的像個鳥窩,鞋子掉了一隻,幾乎衣不蔽體,裸露出大片肌膚。
此刻她咬着牙,渾身顫栗,那張往日裡都是溫柔笑意的明亮眸子裡,此刻盛滿了憤怒和恐懼。
顧時安并不陌生這種眼神。
他殺過很多這樣的人。
原來……她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可他并不想殺掉她。
六皇子還想看到顧時安震怒跳腳的模樣,沒想到他依舊面無表情,神情淡漠,十足的旁觀者。
可不知為何,體内那股燥熱漸漸褪去,他感受到了冷意。
“你在害怕。”他聽見怪物平靜地闡述事實。
一瞬間,六皇子有些恍惚,竟然分不清他在說誰。
對危險的敏銳讓他咽了咽口水,完全沒了進行那檔子事的心情,他迫切地想要起身,可不知道為什麼,腿腳居然使不上力氣。
顧時安清晰地望着扶桑眼底的憤怒,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你很生氣。”
兄弟之間,不動殺戮……
“你很害怕。”
不能殺他……
“你想要……”
不能殺他……
“殺掉他嗎?”
話音落下,六皇子終于感受到鋪天卷地的殺意,可他一點都動不了,也說不出半個字,他好像失去了這具身體的掌控權,隻能拼命地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着長劍毫不留情地割破他的喉嚨……
血流如注,他痛苦地發出“嗬嗬”聲,無力地扭曲着身子倒下。
那個膽怯柔弱的美人,就在這時緩緩轉過身,在隻有六皇子能看到的地方,對他露出了淺淺的笑。
怪物。
他瞪大眼,恐懼和痛苦徹底吞噬他。
兩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