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聲不合時宜的“咕噜”聲響起。
怪物猛地睜開眼,不管不顧地從她懷裡掙脫出去,他抓緊了身上的棉被,連連後退,把自己縮在角落裡。
棉被遮住他的身體和半張臉,他還想往上拽蒙住腦袋,把自己徹徹底底藏起來,奈何扶桑半條腿還壓着被子一角。
他渾身無力,也沒拽動,如今隻露出一雙漂亮的眉眼。
紅暈攀上他的耳垂和臉頰,他打死不承認地喊:“你聽錯了!”
怪物也有自尊心。
扶桑莞爾一笑:“對,我聽錯了。”
他饑腸辘辘的,能和她争辯都屬于回光返照,如今一放松,更是餓得頭昏眼花。
可是怪物用膳都是固定的時間,他從來沒有主動要求過什麼,他不知如何開口,隻能可憐巴巴地問扶桑:“你也餓了,對嗎?”
這副樣子太惹人憐惜,扶桑不計較他的過錯,順着他的意道:“是,我餓了。”
可她也不願意就這麼輕而易舉地饒過他,她起了壞心思,故意問他:“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怪物很難做決定。
他習慣于被安排。
聽見扶桑問,立馬陷入嚴肅的沉默。
他的唇繃成一條直直的線,眉頭蹙起,眼皮下壓,目光虛虛地盯着棉被。
明明對于常人來說,答案頃刻間便脫口而出,可對于怪物來說,卻堪比人生大事,思考的模樣鄭重又嚴肅。
扶桑說:“你喜歡吃什麼,我就做什麼。”
這些時日,她來來回回做了許多花樣給顧時安品嘗,有葷香魚肉,也有清淡素菜。
他總有喜歡的。
讓他說出自己的喜好,何嘗不是在鼓勵他一步步擁有自我意識。
怪物望着她欲言又止,他還在糾結。
“我都,很喜歡。”他最後說。
扶桑一怔,“凡是都有三六九等,你總有最喜歡的菜。”
怪物搖頭,對她說:“不,我都喜歡,很喜歡。”
在他眼裡,沒有區分。
他從來不吝啬對她的誇獎。
“你做的菜,都好吃。”
他的眼睛亮亮的,純粹如孩童,扶桑移開視線不敢看他,她的聲音有些發悶。
“那是因為你以前吃的,都索然無味難吃得很。”
所以才會覺得她做什麼都好吃。
怪物實在很好滿足。
扶桑看他面無表情地想了半晌,也沒說出所以然來,有些無奈地笑道:“罷了,我做什麼你吃什麼吧。”
他點頭,也學着她的樣子用輕柔的語氣回答她:“嗯,都聽你的。”
他面無表情的,有些違和。
但扶桑卻不覺得詭異,反而覺得他有些可愛,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在這等我。
夜深,她不想在廚房忙活太久,隻簡單做了兩碗陽春面,豬油打底,配着青菜姜汁翻炒,添水後再放入手擀的面條慢慢煮着。
筋道的手擀面裹足了湯汁,又鮮又香,再綴上切好的碎香蔥,别有一番滋味。
顧時安即使餓得頭昏眼花,也依舊秉持着良好的教養,吃得矜持端莊。
但眼底的急迫與渴求卻出賣了他的内心。
他頭也不擡,專心緻志享用美食。
扶桑被他勾起了味蕾,也低着頭慢斯條理地品嘗起來。
過了一會兒,對面的人忽然停下動作,扶桑納悶地望過去,“怎麼了?”
傅時安定定地望着她的碗,抿了抿唇。
兩隻碗一大一小,分量也大相徑庭,他的滿滿當當一大碗,而她碗裡幾乎都是湯,面條也沒幾根,屬實是少得可憐。
扶桑從他的眼神中品出他的意思,她笑道:“我晚上吃過飯,還不餓,就是想嘗嘗味。”
顧時安半信半疑:“真的?”
扶桑笑意更甚,“當然。”
她又不傻,生氣歸生氣,怎麼會委屈自己呢?
怪物也慢慢反應過來,他低下頭,漫不經心地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條,聲音發悶:“我也不傻。”
他隻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隻能餓着肚子生悶氣。
對于聽話的怪物,扶桑一向很有包容心,她的語調拉得長長的,溫聲軟語道:“好,你不傻。”
“快吃吧,一會兒面就涼了。”她說。
怪物可不舍得浪費美食,他繼續埋頭吃飯。
扶桑很快吃完面條,面湯有些燙,她放下筷子,捧着瓷碗,吹一吹面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汽氤氲,漸漸模糊她的眉眼,熱湯下肚,渾身也變得暖和起來。
面前的怪物也吃出一層薄汗,白皙的臉龐泛着淺淺的紅粉色,比朝陽下的雲霞還要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