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風起,将竹林間交錯的光影晃成一團棉花。風像一隻手緊抓她的手腕,展應溪垂眸,似乎看見了師父那隻布滿傷痕和繭子的手,他抓住她,耳畔響起嚴苛的話語:“眼睛看前方!”
練紫閣怒吼:“拔刀啊!”
她提起如蛇的長鞭,狠狠朝竹林間揚去。
“練女俠!”展應溪遲遲不拔刀,陪着笑臉道,“比試呢,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瞧着天烏的,估摸着馬上就要下雨。”
練紫閣蹙眉:“你在這廢話什麼?那股子銳氣了!方才我便說了,不出一炷香功夫便了解了你,隻怕到時候雨還沒落下來半滴。”
見她油鹽不進,展應溪隻得拔刀。
就在刀方出鞘半寸時,原本青白的天際倏地半數被烏雲掩住,風團打着旋卷起飄零的竹葉,四周安靜得似乎有些詭異。
來不及思忖,練紫閣的長鞭已經閃至跟前,弧若彎月,拈花碎石,徑直在展應溪袖間裂開一條血痕。
她似乎看出展應溪心不在焉,怒火當即奪去了拔下頭籌的竊喜,
“為何不躲?”
展應溪抽回目光,看向自己幾乎被撕裂的衣袖,歎息道:“又壞了一件好衣裳。”
言罷她神色一凜,足尖輕蹬借力躍起,刀光如電般掃了過去。
練紫閣飛快閃身,反手用鞭子的白玉長柄壓下短刀的鋒刃,她旋身,長鞭掀起波浪,圈圈朝展應溪簇擁而來。
展應溪擡腳向後一翻,視野中天翻地覆,一道青白藏金的光束從烏雲間探出來。手中短刀一铮,便随着她的手臂朝勁鞭揮了過去。
長鞭倏地拉扯過,将鋒刃拉開一個小口。
她有些心疼地盯着刀,心裡暗罵:崔鶴清送得什麼破刀,這一下就破口了。
練紫閣收回長鞭,滿目嗤笑之意,道:“我便知當日你是用了什麼竅門,如今原形畢露了吧?”
她挑了挑柳葉細眉,粗粝的鞭身從掌心蹭過,如同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
一片竹葉從天而降,落在長鞭上時立刻燒焦卷曲。
展應溪龇着牙笑,手至背後抽出另一把短刀,雙刃相碰,其中的笑容夾着些不真誠的狡黠:“是啊,練女俠,我可真是,太!怕!了!”
她吐話成石,手持雙刀急奔了過去。
恍惚間有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閃身!”
展應溪錯開身,練紫閣的長鞭好像在眼前極度放慢,直到那道聲音再次響起:“出刀!”
她八字步邁開,左手持刀狠壓于鞭身,翻轉,将長鞭寸寸纏上刀刃。右手的刀同樣,雙手用力到青筋暴起,狠力一拉。
練紫閣猛地一個趔趄,她固然詫異可是平日裡見過的場面也不少,登時雙頰緊咬,揚起手中玉柄。
“時機!”
“時機!”
兩股聲音共鳴,展應溪繃緊的滿是汗珠的臉上露出一抹不經意的微笑。在練紫閣的力道随着鞭身傳至而來之前迅速旋過身,将雙刀松開。
前方猛地一松,練紫閣控制不住,整個人向前撲了下去。
方下過雨,地上一片泥濘,愣是被她吃了半口。
展應溪收回刀,在身側繞了個刀花,笑道:“領教了。”
練紫閣擡起頭,半張俏臉都被污泥占滿,她前所未有的羞憤,持鞭站起來:“我不服,比試還未結束——”
她話還未說完,手中的長鞭陡然斷成了好幾截,摔落在地。
練紫閣臉上異彩紛呈,雙眼一紅,半張着口說不出話來。
展應溪看着那斷掉的長鞭,當即覺得自己犯了錯誤,心驚膽戰擡眸看向練紫閣。
後者眼眶湧出些晶瑩,“我的鞭子......”
習武者最為寶貝的就是手裡那杆子物什了。
展應溪感覺自己的步子無比沉重,正欲解釋,卻見練紫閣已然朝她瞪向那雙通紅的雙目,怒道:“你竟然毀了我的卷春空,我要殺了你!”
“等等等,你先冷靜一下......”
展應溪持着還未來得及收回的雙刀,踉踉跄跄地後退幾步。
倏地腳底一陷,不知為何天地都好像震動起來,她控制不住跌倒在地,耳畔練紫閣的怒吼聲早就已經模糊不清。
難道又是如在延山派時那般的迷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