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雲被刀光破開,在緊鄰刀身時忽然像靠近熱水的冰,迅速融化蒸騰。
天地間那層隔絕聲音昏暗撕裂開一條縫,展應溪身形沒在渾濁如粥的天光裡,感受到周身那種沉悶的光影正絲絲縷縷地碎開。
一片竹葉落在她頭頂。
“喂!你沒事吧!”練紫閣跑上來。
展應溪垂眸盯着自己手上的刀柄,片刻後堅定一握,道:“果然是唬人的東西,不足為懼。”
“呆雀!”
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聲音的主人正持劍站在竹林裡,背靠着山崖雲海,他微微斜倚着身子像是靠在手中長劍上,眼底浮着一絲喜色。
雙頰綻開淺淺笑渦。
“又在說大話呢?”
崔鶴清道。
展應溪愣了一下,沒想到還能在這裡遇到崔鶴清,于是驚道:“是你?”
“你?你是誰?”崔鶴清上前,他另一隻手上握着的正是展應溪方才擲出去的那把短刀,歎息道,“左膀也不要了嗎?”
展應溪接過刀,正欲解釋,想想也沒什麼好解釋,便道:“此刀是你贈我的,沒想到竟然如此容易便有了破口,是不是鑄刀的人坑了你這個崔公子?”
崔鶴清一下便繃不住,道:“怎麼可能,定然是你用刀粗魯。要知道,這刀也是要精心呵護的,斷不能像你一般。”
展應溪也不介意崔鶴清說她粗魯,畢竟誰有他這個金貴公子心細如發?她收刀入鞘,發頂還停着一片竹葉殘片,正對着崔鶴清下垂的眸光。
“你是誰?”練紫閣狐疑道。
她眼中的崔鶴清總是挂着懶懶散散的笑容,一見便是不正經。
崔鶴清挺直身子,用眼神示意一下展應溪,道:“呆雀,快為練小姐介紹一下本公子。”
展應溪無奈地側過身與崔鶴清站在一處面向練紫閣,扯了個笑容:“練小姐,這是崔鶴清崔公子。”
“你這也太簡略了。”崔鶴清不滿道。
不過在他的意料之外,練紫閣竟然聽說過他的名字,不過此刻她正用手摩挲着下巴,一臉不可置信:“你就是崔鶴清?那個請劍閣少閣主?”
崔鶴清掩飾驚訝,做出一副了然的淺笑,持劍微微作了一揖:“正是在下。”
“可是我聽聞崔少閣主生得相貌奇醜,五大三粗,且行事粗鄙,行文不通,你——該不會是冒名頂替吧?”練紫閣雖然不甚喜歡展應溪,但還是朝她使了使眼色,并拉她過來,“喂,你别被他給騙了。”
展應溪扯了扯嘴角,不用想也知道崔少閣主現在是如何的氣急敗壞。
“醜便罷了,還是奇醜!”崔鶴清震驚,怒道,“也不知是哪個眼瞎的傳出去的。”
不一會他便心平和了下來,道:“總歸本公驚豔亮相,一切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展應溪佩服他的自洽能力,不過還是好奇他為何出現在這兒,于是問道:“你為何會在這兒?”
“你在這兒就不許本公子在這?”崔鶴清掠一揚眉。
不過這紫峰到底是練紫閣的場子,當然沒心情由着他胡扯,一甩鞭子上前:“你為何出現在我紫峰。”
崔鶴清将手背至身後,道:“本公子來請劍閣少閣主,不三請四求是不會玉步踏臨某處的。”
“你的意思是紫峰請你過來的?”練紫閣滿腹疑問,為着皇命的事請來濟林寺也便罷了,請劍閣有什麼好請的。
崔鶴清點點下巴:“那是自然。”
“不過本少閣主倒是好奇,這個孑然一身的小混混是怎麼進入......”他笑眯眯屈身看向展應溪,後者面色一變沖上前捂住他的嘴。
“關你什麼事兒,大搖大擺出現在紫峰,看你最可疑——今兒天怎麼晴一陣,陰一陣的,必然是天老子看到了你。”展應溪扯道。
練紫閣的目光一會兒停在展應溪身上,一會兒停在崔鶴清身上,兩人之間兜兜轉轉。她本以為展應溪是濟林寺的人,或是與呂善顧相熟才能随之進入紫峰,沒想到在崔少閣主口中她竟然來路不明......不對,眼下這個崔少閣主也身份存疑。
她開口道:“既然你是受邀來到紫峰的,為何要四處亂轉,又恰巧出現在這片竹林中。”
“不瞞少俠,在下是為了皇命而來。見此處天有異象,福至心靈便走了過來。”崔鶴清道。
展應溪眼睛一亮,追問:“你也看見了?”
“沒看見啊。”崔鶴清一臉無辜。
練紫閣打斷他:“你沒看見為何說天有異象?”
“你們也沒說你們看見了什麼啊?”崔鶴清抱着劍,目色一凝,壓低聲音蹙眉道,“難道你們見到了皇命?”
練紫閣背脊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