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猰試探地道：“自然聽過如果亂刻亂扔會觸怒神靈，如此草率行事，此事确實是卑囚國人的過錯。”

“倒不是你說的原因，若有神明會因此發怒，那此神一定小肚雞腸。”相師莞爾一笑，接着，他語氣陡然變得格外嚴肅：“但你聽說過沒有，神像如果沒有正式開光，會招緻邪魔！”

樂猰一聽此話，道：“那種體型巨大的魔物嗎？”

相師失笑并搖了搖頭，他左右兩隻手各拿了一隻神像。一隻是之前在柳展手裡的，一隻是直接從供台下面拿出來的，他将兩隻神像舉到樂猰面前：“你發現有什麼不一樣的了嗎？”

隻見那兩隻神像都一樣的馬虎粗糙，不過唯一不同的是眼睛處，一隻的眼眶已經用朱砂點了睛，一隻依然空蕩蕩的。

樂猰道：“柳展手上的已經點睛了。”

相師道：“嗯，點睛代表能許願了。”

樂猰道：“柳展向月神許願了？”

相師道：“沒開光隻點睛的神像就如同荒郊野外中一座裝潢齊備的屋子，招惹什麼進去了也不得而知。柳展應該是向裡面的别的東西許願了。”

相師指着柳展那副醉生夢死，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拿起地上喝盛了的酒壺，遞給樂猰：“你聞聞，這個酒應該不醉人的，可柳展卻醉得不省人事了。他恐怕是夢見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然後在自己的幻覺中出不來了！你看他，還在笑呢！”

柳展裹着被子笑得意猶未盡，場面尤其詭異。

樂猰道：“我也點一個試試，看看到底會遇見什麼東西？”

樂猰不知從何處抓了一隻毛筆，沾了些放置在案台上的暗紅朱砂。相師沒有加以阻攔，因為要想知道神像裡面到底進了什麼東西，也隻有這一個辦法。

即使如此，相師還是叮囑道：“你小心。”

樂猰：“嗯。”

就在樂猰點完兩隻眼睛之際，奇異的一幕出現了，他的魂魄就像整個吸進了神像似的，身體癱軟下來，好似一團泥漿瞬間癱倒在地上。

相師心頭大驚，脫口而出：“樂猰！”

塗上了朱砂的神像眼睛，猛地閃爍了幾下，相師來不及想萬一樂猰出不來的後果。樂猰承諾了告訴他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亦不想事情有始無終，心下一橫，竟然絲毫也不躊躇，放神識離體，沖進了神像所設置的幻境之中。

一睜眼，周遭霎時被白茫茫一片所籠罩，就仿佛瞬移到了驚馬山。滿地都覆蓋着厚實的雪，天地融為一色。不過奇怪的是，這裡的溫度并沒有特别冷。

相師往前邁了幾步，景緻也随之開始發生變化。眼前出現了幾棵枯瘦的黑色樹幹，上面綴着零星幾片幹黃的葉子，實在稱不上美。

相師繼續徐徐向前而行，腳下赫然出現了一隻獨木橋。等相師踏上了獨木橋後，雲霧跟得了命令似的眨眼間撤去，相師這才後知後覺，這隻本就不寬敞的獨木橋竟然橫亘在兩座山巅之間，向下望去，是深不見底的幽黑谷底，一旦在幻覺之中跌落，恐怕會有永遠無法回到的可能性。

相師小心翼翼地過了橋，以為就能發現樂猰或者那侵入神像的家夥，卻一步踏進了黃沙漫漫，煙塵滾滾的平原上。

“殺啊！！”

“沖啊！”

左右簇擁着響徹天地的喊殺聲，從相師兩側穿來無數殺紅了眼的士兵，和瘋狂的踩踏屍體的戰馬。殺戮持續了很長時間，黃沙裹屍，烽煙漫天，士兵鮮活的生命如同一茬茬的麥穗，被死亡的鐮刀所生生割下。接着，敵方的将軍互相用對方士兵的屍體累成高塔，把俘虜的頭顱做成酒器。

走過戰場，眼前終于出現了一片繁華似錦，車水馬龍的市集。相師腳步有些躊躇，他大概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場景變換，到底意味着什麼。此刻，天空倏然變暗，空中如響雷般炸開了五顔六色的煙火，這巨響不是戰場上的，而幸福美好的祝願。人們有的三三兩兩，有的一家齊聚，唯他孑然一身。蓦地，前方出現了一個相師熟悉的身影，他和相師一樣孤身一人出現在此處，那人腰間縛着兩把佩劍，形容卻大不一樣。

相師不禁喊住他：“樂猰！是你嗎？若是不行，就放棄吧！還能再想想别的辦法。”

他的意思是換一種辦法探查神像到底被什麼東西入侵。可是那人根本沒有理睬相師，這倒讓他有些挫敗了。

相師自語道：“我和樂猰恐怕沒有在同一個幻境裡面。可如果不是同一個幻境，那我看到的這些場面又算什麼？”

也可能是，他們處在同一個幻境裡面，卻永遠無法遇上。

接着，場景再次發生了變化。荒野、深谷、農莊、田埂、學堂、殿宇、監牢、遊樂之所、道觀寺廟、所有的一切又忽然坍塌破敗，滾滾煙塵在眼前出現的巨大月輪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緊接着神奇的一幕發生了，月輪上漸漸凝出了一張細膩的面孔，那面孔生得極是莊嚴慈悲，他開口向着相師的方向問道：“本尊乃太陰之化身，月之華光大神。凡人樂猰，念你信仰虔誠，本尊可以實現你的一個願望，你想要什麼？”

相師不由得喉間噎了一下：“什麼東西？月之華光大神，我幾百年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隻聽那月輪中的面孔又道：“你說吧，那個人是誰？本尊立刻讓你實現。”

奇哉怪哉，這裡明明并沒有任何人同這個所謂的月之華光大神交談，總不可能是他自說自話吧。

相師正感覺疑惑呢，聽見那充滿誘惑的聲音又道：“是月之華光大神。”

這下不接上的，莫非是正在和樂猰說話。

“你換一個願望。”

如果不是對相師說的，那麼就是對樂猰說的。這來路不明的月之華光大神十有八九正在蠱惑樂猰的心神。

“如果樂猰真的許了願，或許會被神像裡面的東西纏上。”相師有種不好的預感，忐忑道：“隻怕到時候會有厄運降臨在他身上。”

那聲音像是在糾正什麼，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是月之華光大神！”

那聲音繼續道：“那不這樣，供你揮霍的無盡财寶、圍繞你□□的嬌妻美妾、節節高升的暢通官運、名聲，康健的身體和長久的壽命，凡人樂猰你可以任選一個，或者我都可以為你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