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咎”訝異垂眸,看了眼她抓住他袖子的手,他還以為此女看穿了。
反手握住許令禾的腕子,調轉朝着他的劍刃。
他噙着笑,直視她黝黑的雙眼。不見赤紅的眸子裡暗藏探究之意,嘴上卻十分無辜道:“我也不知,許是陣眼出了錯。”
它到底想幹什麼?真正的無咎和楂虎又如何了?
“罷了,既來了。我們便照你師父的吩咐,去第七殿取法長老的陣盤。”許令禾說。
“無咎”聞言微愣,雙唇開合遲疑應道:“成、成的。”
許令禾不知道第七殿的具體方位,她隻能以當前的位置為圓點,一個峰頭一個峰頭地找,直至找到為止。
路上所遇的一切殘酷畫面都在動搖她的本心,天域和玄靈宗相合。許令禾口中隐泛腥鏽味,垂在身側的雙拳緊握,她還是一樣…一樣的無能為力。
“找到了。”許令禾氣聲呢喃,身後的“無咎”盯着她的側臉無聲勾唇。
大殿前,許令禾心中暗歎,手掌推開半掩着的大門。這門分明沒有關死卻一動不動,她肩腿并用狠力一撞。
“砰!”門後頂着的東西被推到在地,發出沉悶聲響。
那是一具身着暗紫色宗師法袍的屍身,尺長金戟穿胸而過,内髒淌了一地,他花白的亂須血色斑駁。
他身後不遠處,還有九位散落在大殿各處的弟子們。
這位前輩當是臨終前将自己釘在門上想要死守大殿。
環視殿内略微淩亂但整體還算完好的陳設,許令禾忽然想起明流玉仿若油盡燈枯般蒼白的側臉和那幾個練功的頑童。
玄門将頹,抱殘軀而守,豈問鶴唳?惟恐青牛絕響于函谷矣!③
雖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又有什麼驚才卓絕的天賦與過往。天域舊址不現人間,百年日月無光,幸而,他的道統還在延續。
“無咎”興奮地看着蹲在屍身旁邊的女修,他不在乎她頰邊的淚也不管她蔓延全身的雷紋,他難耐地開口說:“不進去麼?說不準,東西就在後殿呢……”
他的聲音低沉,帶着若有似無的蠱惑,難辨雌雄。
他的影子籠罩着她和地上的屍身,許令禾唇角輕扯,卻沒有反應。
二人之間暗流湧動,遠離戰場前沿的第七殿十分靜谧,襯得許令禾呼吸可聞。也隻是她的呼吸罷了,因為眼前“無咎”沒有半分氣息。
“好啊…”許令禾勾唇輕語。
旋即利劍刺出,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勢斷下“無咎”的右手臂,殘臂落地霎時間化成齑粉。
“無咎”張開大口尖叫:“啊!!!”可還未等許令禾乘勝追擊,卻發現他的右臂在自生。
尖叫着的人猛地停下,陰冷地看着許令禾露出戲弄成功的得意:“好痛呢……”
許令禾蹙眉,我靠?!怎麼跟那些沙鬼一樣自帶治愈啊,這還打個頭。心中雖是沒底,可她手上攻擊的動作未停。
天底下沒有攻不破的盾,唯有對戰才能找到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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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
時光回轉,幾乎是同時、同一個大殿之内。
冷兵對抗之聲回蕩,掀起塵埃漫天,枯骨四散的陳舊大殿内兩男一女正在對峙。
真正的無咎就在此處,一手狄梵棍舞得虎虎生風,無奈實在是個繡花枕頭,招招不敵對面的鳳眸男子。
他腳下步法慌亂不斷後退,嘴上口不擇言地罵着:“你這道貌岸然,私闖民宅的小賊,你臭不要臉!你燕颔虎頸!你……”
“好生無禮的愣頭青!”房梁上坐着看戲的韋雙靖摳了摳自己毛茸茸的耳朵,高聲斥道。
真是要吵死狐狸了!眼看齊毓三兩招便将人逼至牆角,她袖中彈出一道繩圈,她要把這個喇叭精給綁起來!
齊毓趁機靜符封口,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動作讓無咎想起消失在迷陣中的許令禾,無奈他又被封了口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得。
“你将才罵的那些,最後一個,我倒是可以認。”齊毓笑着收劍,九州劍化作虛影懸于身後。
說罷,他腳尖一踢,将無咎掉落在地的狄梵棍拿在手中細看。掌心拂過此棍的刻紋。先前隻是懷疑,眼下倒是驗證了他的想法。
齊毓不緊不慢地轉棍,揚眉看着無咎的雙眼道:“狄梵棍,烈軍棍法?你算起來也應該叫我一聲師伯。”
昏暗的第七殿中,三人呈三角對立。被綁成粽子的無咎愣住,似在辨别此人話中真僞。
莫不是真的是舊址裡死去的師伯還了魂?那把這個師伯帶回去,師父會開心嗎?他想師父開心……
不對!定是蠱惑他的幻象,要麼就是這人撒謊!正道修士就是狡猾,他信不得!
“唔唔唔!”無咎一雙紅瞳直瞪齊毓,本就不詳的紅色看起來更為兇惡。但他着急得眼皮快速眨動,又添了幾分傻氣。
齊毓看懂了他的意思,倒也無所謂。他手指彈響狄梵棍,上好的隕鐵發出“咚咚”的聲響,滿目懷念地輕聲道:“你師尊,姓明或者姓蘭。亦或者兩個都是,一個教你陣法,一個教你棍法?”
手腕一翻,棍尖直抵無咎的眉心。
“小子,你的寶貝棍子,就是我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