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徵不用細想便知道金雲烨心裡有怨氣。
後來裴朔在他房間裡搜出了無憂散,裴雲徵對這個人簡直失望至極。
他覺得好沒意思,就算要生氣,打不了打他一段便是,或者提着刀來砍他,做這樣偷雞摸狗的事情委實難看。
若是換了旁人對他做了這件事,他或許隻是罵幾句,或者當下揍一頓便過去了,可是他是真心拿金雲烨當朋友的,金雲烨為了報複他竟然做這樣下作的事兒讓裴雲徵覺得無比的痛心疾首。
柳硯詞回道:“你也是傻,别人兄弟争權之戰,你去摻和做什麼?”
“再怎麼樣也不能謀殺兄弟啊。”
“他若是不殺兄弟,來日兄弟便要殺他呢?”
裴雲徵身體頓了一下:“他若是需要我,我也會保護他。”
柳硯詞搖了搖頭:“你怎麼保護?想法别那麼理想,權貴之家的鬥争何等殘酷,有時候獲勝的機會隻有一次,你豈之他為了那一天籌謀了多久?你作為他朋友,救了他的死對頭,害他被逐出淮水,落得個前程未蔔,他呢害你被爹爹暴打一頓,站在他的角度來看,你不算委屈,隻是他的做法有些猥瑣而已。”
裴雲徵靠在樹上沉默了,柳硯詞戳了戳他的胳膊:“沒幫你說話,你不高興了?”
“沒有,我隻是在想,你幾時變了,因何變了。”
以前柳硯詞行事作風就是一個非黑即白的人,眼睛裡揉不得一點沙子,雖是個混球,卻不是個惡人,看見做惡事的人從不肯放過,是她同他說,她要撥開這世界的渾濁,讓天不能再遮她眼——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柳硯詞靠在牆上:“人都是會變的,你知道夢想為什麼會被稱之為夢想嗎?因為夢裡才能想啊,哈哈哈。”
裴雲徵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我一直一個人眼睛能看到什麼,他内心的世界便就是什麼。”
裴雲徵伸出手遮住柳硯詞的眼睛,輕問:“你現在看到了什麼?”
柳硯詞回道:“你遮住我眼睛,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你靜下心,用心看,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戰火、背叛、荒野、屍骨、哀嚎。”
裴雲徵将手緩緩移開,問道:“為什麼?”
捂住對方的眼睛,讓彼此描述心裡的世界是柳硯詞和裴雲徵小時候經常一起玩的遊戲,那時柳硯詞的回答是——煙火、夏蟬、溪流和金燦燦的稻谷。
柳硯詞不耐煩道:“我說了人是會變的。”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因何而變嗎?”
“因環境、因經曆、因失望。”柳硯詞昂起頭看着他,“這個世界很差勁的。”
裴雲徵:“為何?”
姜燕瑩還站在兵器房門外,而裴朔始終無動于衷,以裴雲徵平淡的反應來看,這種情況絕對不是第一次,她可以大膽猜測,裴朔根本就不愛他的夫人。
柳硯詞初次和裴雲徵認識時,她五歲、裴雲徵六歲,那時她對裴家充滿了好奇,好奇裴雲徵為何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好奇裴家主母年紀輕輕就坐上輪椅了。
柳懷素和孟慧茹說話從不避着柳硯詞,故而她知道了這位漂亮的、動不動掉眼淚的嬸娘未出閣的時候也是無比肆意的姑娘,仗着父親疼愛哥哥維護,嚣張跋扈得很。
是什麼讓一位嬌縱的小姐變成了一朵敏感的花,這種改變定然是婚姻帶給她的。
就連柳硯詞都知道一個男人若是心中有你,一定會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拿出來給她。
貪财的男人會舍得給錢,沒時間的男人想盡辦法擠出時間,貪戀的權勢的男人會用盡全力扶持女人上位。
因為在他們眼中這些都是最好的。
裴朔除了回來睡覺,好像什麼也沒做過,印象中他似乎都沒親自推姜燕瑩出來玩過。
顯然這就是不愛啊,而姜燕瑩明明身體不利索,卻夜夜等到他回來,太卑微了。
柳硯詞指了指前方的婆婆:“世界為何不美好呢?我就拿咱爹娘分析分析,你知道爹爹為何對娘不上心嗎?”
裴雲徵淡淡道:“因為不愛。”
柳硯詞回道:“隻能算答對了一半。”
裴雲徵望向她:“因為娘有時候有些任性?”
柳硯詞搖了搖手指頭:“不,因為娘對爹太好了。”
柳硯詞覺得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意思的物種,他們不像狗,你若是對他們好,他們就會搖頭擺尾的回應你;他們有時候恰恰和狗相反,你越是不搭理他,他越是拿正眼瞧你,你若是對他好了,他反而會看輕你忽略你,甚至是欺負你。
這些事情她早就司空見慣了。
柳硯詞自認為自己活了兩輩子了,依舊搞不懂人心,她琢磨不透不如就不琢磨了,誰都不在乎,便就不會再失望也不會有難過。
現在的她允許任何事情發生,她隻做這個世界的旁觀者。
或許,這也是擺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