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能來。或許以後,他都不會再出現在姚麗麗身邊了。
那天做完筆錄,他回家輾轉難眠,反複想着謝警官的話。
從少年時開始,他給姚麗麗的隻有傷害。晚熟隻是借口,懵懂隻是托詞,他隻是讨厭自己被一個女的牽動,又因為這個女的不屬于他而憤怒。
不,這還不夠準确,其實欺負姚麗麗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心裡認定,這女的就是屬于他的,以至于向姚麗麗表白的時候,他根本沒考慮過自己會被拒絕。
姚麗麗結婚那天,肖山沒有收到請柬,卻以“同學群發了邀請”為由去了現場。
潔白婚紗趁着玲珑身材,肖山看呆了,有同學起哄說“當初你追她好了”,肖山一撇嘴,說了句“不是我的菜”。
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是肖山那可憐的自尊。
那之後,姚麗麗就成了肖山的一塊心病,疼痛難醫。
他開始鑽牛角尖,希望證明自己才是那個Mr Right。于是,他處心積慮去證明姚麗麗選擇祝甯宇是個錯誤。
直到那天,謝警官跟他說了那些話,他才忽然明白,他從前的種種,都是因為更愛自己,制造自我感動,達到自我滿足。
他從來不愛姚麗麗。
也是那一天,他忽然明白,自己真的愛上了那個女孩,為她身披婚紗時的笑顔而欣喜,為她命懸一線時的痛楚而心焦。
他不會再做姚麗麗的負擔了。
肖山開竅了,祝家開鍋了。
祝甯宇先換了身幹淨衣服,警察剛離開病房,他就闖進去,堅持要讓姚麗麗說清楚她跟肖山的關系。
她跟肖山啥關系?聽到老公這樣說,姚麗麗整個人都是懵的。
“我二姑和三表姐都說,你跟肖山有一腿,才帶着孩子自殺,你說,到底有沒有這個事兒?”
姚母一聽,登時不樂意了:“我女兒什麼時候自殺了?警察都說了,是車的問題,你怎麼還胡說八道?”
祝家人忙上來勸,四個女眷拉住祝甯宇,另外幾個緊着跟姚母說好話。
祝甯宇認錯态度倒是好:“我一着急,說錯話了。”
祝家衆人均長出一口氣。
這邊兒氣都還沒吐完,祝甯宇又張嘴了:“不說自殺,就說你,你是不是跟肖山好上了?”
衆人忙上去捂祝甯宇的嘴,他大表姐最積極,還想着跟弟妹疏通疏通,讓她過戶房子呢。
但手都沒祝甯宇嘴皮子利索,不僅沒捂住,他二姑還被噴了一手唾沫星子。
祝家人太熱鬧,護士直接叫來了保安,姚家人則幹脆守在了病房門口,不準祝家人再進屋。
“你家裡人,是不是不喜歡我啊?”第一次見家長,姚麗麗就有些失落。
祝甯宇說家裡有親戚在,她沒想到屋裡那麼多人,挨個兒對她提問,句句是試探,句句是挑剔。
祝甯宇隻牽着她的手傻樂,說那是長輩和姐姐們的關心。
“你放心啦,結婚之後是咱倆過,也不是跟他們一堆人過。”男孩子挺起胸膛:“就算他們有意見,也無所謂,我是沒在怕的,我就要你。”
婚後,他們有過争吵,但就像平常夫妻,小打小鬧,有些摩擦都是正常的。
直到女兒出生以後,婆婆對兒媳日漸不滿,尤其得知姚麗麗不願生二胎,更是橫挑鼻子豎挑眼。
祝甯宇安慰姚麗麗:“我媽喜不喜歡無所謂,孩子是咱倆的,我喜歡女兒。她愛念叨讓她念去,我是沒在怕的。”
如今躺在病床上,看着周圍一大家子人,面對祝甯宇理直氣壯的質問,姚麗麗忽然笑了。
到現在她一直都記得,祝甯宇那句港台偶像劇一般的發言。
“我是沒在怕的。”
他在那樣的家庭裡長大,即使拿出再多勇氣,去珍視、去維護、去疼愛他喜歡的人,最終還是會選擇相信他的家人。
因為他已經習慣了。
得知自己昏迷這些天的種種,姚麗麗忽然感到很累。或許是身體原因,或許是情緒使然,鬼門關前走一遭,她不想争辯,無端浪費時間。
身子日漸好轉,她向警方講述了當時的情況。做筆錄的警察聽完驚歎不已,說這些跟網安的分析一模一樣。
姚麗麗不明白,她這是個交通事故,怎麼還要網安來分析?
網安不僅分析了,還來醫院找她了,同行的還有事故的目擊者,一個叫林穗年輕女孩兒。
“十分抱歉,那天吓着你了。”姚麗麗拉着林穗的手,幾近哽咽。
姚麗麗已經聽母親說過,在祝家人忙着落井下石、推脫責任的時候,這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兒挺身而出,在網上為她說話。
見姚麗麗如此激動,林穗有點兒不好意思,紅着臉憋出一句:“都是我應該做的。”說完自己也懵了。
在林穗的陪同下,網警們給姚麗麗做了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