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喜爾捧着幹淨的衣衫,敲門走進屋内後,放置在床榻一側,郎殊昨日穿來的衣衫染了污血、無法再穿。
她一早出門,拜訪了幾家村民,才借來這一身,擔心他穿不慣,又改版與修補了一下。
敲響了門後,她隻将衣衫放下,就合上門出去了,她并未指望,郎殊能夠因此感動,這對于她來說,也不過舉手之勞。
她嗅着一股誘人的香氣,一路尋到廚房裡去,這是一個臨時搭起來的竈頭,晉元爺爺正在燒火,鍋裡煮了幾根軟糯香甜的紅薯。
晉元爺爺見她饞得不行,從鍋中拿了一個紅薯遞給她,細心囑咐着:“小心燙。”
喜爾拿到紅薯,歡歡喜喜地跑出去,她快走進屋内,才發現她留下的衣衫不見了,人也不見了。
“找我嗎?”暗啞的嗓音在身後響起,正在發愣的喜爾吓了大跳,紅薯卻仍牢牢地握在手心。
她回轉頭看他,淺皺了下眉頭:“吓死我了。”
“我承認有我的問題在,但似乎你的問題更大些,不是嗎?”他挺拔地站着,說的話也是滴水不漏,找不出丁點錯誤。
喜爾不願意與他掰扯,将滾燙的紅薯塞進他的手心。
“對了。”她走了兩步,又倒退回來:“新衣賞很不錯呢。”
“是嗎?謝謝。”他禮節性地點頭,情緒不見分毫起伏,經過上次的事情後,他還能用這樣的态度對她,不是冷冰冰将她視若無睹,已是很大的讓步。
這不由得讓喜爾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生長環境與教育方式,才可以讓他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時刻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保持禮貌與尊重。
感歎他修養良好的同時,喜爾陡然覺得非常心酸,他從未向外界表達過真實情感,也就證明他從未有過可信賴的人。
“要不要出去走走?”喜爾擡起小臂,輕拍示意他将手搭上來,這一次他不需要木棍,有她做他的人形拐杖。
“我可以拒絕嗎?”他雙臂垂在身側,溫良地說。
喜爾莞爾,并不在意:“你可以拒絕我,但可别拒絕清晨的日出。”
“如果不想我跟去,你可以自己去。”她拿來一旁的竹仗,将上端塞入他的手心。
他反手握住竹仗,隻身向外走去。
喜爾注視他的背影片刻,正欲回轉身進屋時,屋外突如其來地下起了小雨,她拿起牆腳的雨傘帽,快速追了出去。
郎殊沒有走多遠,他駐足在屋檐下,似在沉思着什麼。
喜爾自後向他靠近,将雨傘舉過他的頭頂,因兩人的身高差距太大,她不得不踮起腳,把身子盡力地向上拔。
她盡量地屏住呼吸,不去打亂他的思緒,卻被他猛地一轉身,驚了一個激靈,喜爾低眸看見身下,他欲想擡起打落她手中雨傘的手,正因他的竭力壓制而不住顫抖。
喜爾見狀将雨傘塞進他的手中,再用力向外一帶,雨傘就被可憐地扔了出去,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回屋檐下:“傘既丢了,就不能出門了。”
大概是被她的這一番操作吓到,郎殊竟毫無反抗地乖巧地緊,不管她做什麼,都任由着她。
喜爾見狀加深嘴角笑容:“在想什麼,不會是想謝謝我吧?”
“……是想這麼說的,但你應該不願意聽。”他抽回手,轉身向右,目光面向雨簾,掠過一絲不知所措的驚慌。
“可是…我沒什麼不願意聽的啊。”喜爾雙手負背,不肯罷休地向他靠近。
“喔……”她拉長尾音,故作驚歎:“你肯定是想說些肉麻的話吧,那你确實不要說了,我确實不擅長回應。”
說話間,她手敲後背,做出一臉苦相。
郎殊不說話,嘴唇微微抿起,不像平常的樣子,似是真的被她逗笑了。
喜爾掃視一眼他的手,挑起眼尾微微一笑:“我可以幫你更多。”
他微側過身,正要說些什麼
手卻被喜爾按住,下一刻他聽見她略帶惆怅地說:“我要怎樣才能讓你感受到,這個我願意豁出性命去做的這件事,擁有我百分百的誠意呢?”
他嗓音輕柔,試圖将她勸退:“也許會很難。”
喜爾啞然:“……”
兩人相識不足一月,喜爾對他的身世來曆、面臨的兇險、人際關系、上無恙城的原因…通通都不知曉。
在這樣的情況下,貿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有些突然和冒進地,可承諾做出了就絕無反悔的機會,若是堅持不住半途而廢,隻會顯得她這個人更加無用。
“可是我真的不能就這麼死了呀,要是被我亡故的父母知曉,恐是要罵我一通的。”她上前一步,楸住他的衣袖輕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