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燥熱難忍,喜爾輾轉難眠,有人将她抱至窗口,立徐徐清風之下,風聲“呼呼”地灌進耳,使得她雙眼清明,似有一雙善手,扒開面前的濃雲厚霧。
她順着光亮的方向拔步上前,在遙岑寸碧、春和景明的風光中,盡情恣意地享受。
“你來了。”一道清淡的女聲,穿過霧氣湧來。
喜爾左望右瞧,沒發現一個人影,正當她思不得解,想要上前察看時,前方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一個身着暗色雲錦服的男子,從霧氣之外逐步走來,當他走到跟前,喜爾看清他面容:“……慕?”
她明明張了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身前與郎殊有着同樣面容的男子,與真正的郎殊有着截然不同的氣質,郎殊是壓抑的,陰冷的,而他是張楊的,明媚的。
他笑了笑,微涼指尖挑起她的下颌:“怎麼了,我來你不高興嗎?”
喜爾本能撤步後退,卻發現身體無法動彈,隻有她的意識飄到遠處,看到了這個與她長相一緻的女子,她身着大紅婚服,繁瑣的發髻上墜了一個鎏金溢彩的鳳冠,扇形流蘇宛若窗簾墜在眼前。
在男子靠近的一霎,她素手輕擡喚出靈劍,向他的胸膛刺去,男子用和着鮮血的手,向前猛地一抓,扣住女子的後腦,戾聲詛咒道:“石與南,你不得好死!”
隻說完這一句,身體便墜入迷霧中消失了。
“啊!!!”女子捂耳,痛苦絕望地大叫。
喜爾在一旁看着,胸口也傳來爆裂的疼痛。
“啊呀!”她嘤咛出聲,身子一翻朝床榻下滾去,“咣”地一下落在地闆上,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喜爾以手扶額,不願接受這個結局。
“喜歡睡地上?”清涼的嗓音瞭瞭傳來,喜爾一時辨不清方位,晃着腦袋左瞧右望,兩次沒找到就沒耐心再找,關上沉重的眼皮重入夢鄉。
“嗯?”一個可怕的想法,忽然砸進腦海,砸得她火花四濺,腦子嗡嗡地響。
她自地闆爬起,掀開緊閉的紫色流蘇床簾,小心翼翼探頭去望,郎殊睡在床榻裡側,手臂枕在腦後,眼上束了條青色絲巾,察覺她的目光,他側過頭來。
“!”喜爾内心咯噔一聲,表面裝得無所謂懼,内心卻已潰不成軍,她撇撇嘴快哭了,帶着顫音詢問:“你…你怎麼在這?”
郎殊将眼皮輕輕一掀,修長的手指将絲巾扯下:“有什麼問題嗎?”
他兩指夾住絲巾,随意将它抛出,喜爾舉雙手接住,一個動作麻溜地爬上床榻:“沒,沒什麼。”
她再多說一個字,怕是連睡的地方都沒有了,還不如見好就收。
“不說的話……”郎殊循循誘導。
喜爾提了口氣:“你不知道嗎?男女是要在成親後,才能夠同住一間房的。”
“知道”他颔首,不是很上心。
她雙手合十,面上生出些幻想後的欣喜:“成親那便要拜天地,拜了天地後才會得到姻緣神祝福,能夠與心愛之人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話是這樣說,可是下一刻,她就像個泥鳅一樣,鑽進溫熱的被窩裡,整個人挂在郎殊的身上:“啊呀,不管了不管了,我又冷又困,受不了了。”
她腦袋向下縮,在他的身上蹭了幾下,才心滿意足地睡去。
郎殊卻睡意全無,窗外的風聲清晰地落入耳中,他周身痙攣,無法動彈。
一輪金日悄摸摸地爬至頭頂,對着正在酣睡的人無聲嘲笑,忍無可忍的喜爾一把掀開棉被,下了床榻氣勢洶洶拔開房門,怒氣沖沖地一眼瞪去。
琉青停下敲鑼的動作,對她“嘿嘿”一笑,将腰身一扭,提溜着一雙竹竿腿就要跑,喜爾眼疾手更快,挾住他的長馬尾扽回來:“話沒說清楚就想跑?”
他一陣吃痛,仍在插混打科:“跑什麼,誰跑了?”
接着便雙手一插腰,反客為主質問起她來:“我倒是還沒問你呢,既然好了為什麼不出來?你一個姑娘家家,和一個男子共處一室,可還知道名聲對女子來說有多重要?”
他一點不讓步,将本就心虛的喜爾,罵得心服口服,甚至還想給他豎一個大拇指以表贊許。
等他說完罵完了,喜爾又覺得如此忍氣吞聲實在委屈,倔強地楊起下颌剛想說點什麼,鄰舍忽然傳出一記驚恐萬分的尖叫。
兩人陡然一對視,一前一後跑進房内,在窗簾背後被褥之下,找到了正在瑟瑟發抖的止夏,她口中念念叨叨,隻重複一一句話:“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又見她臉色蒼白神思恍惚,毫無經驗的兩人一下沒了章法,喜爾剛想離開尋求外援,手腕被暴起的止夏抓住,瘋狗般發狂地咬下來。
“别讓她咬你!”屋外傳來一聲大喝,晉元爺爺砸過來一個木勺阻止。
發瘋的止夏彎腰閃躲,牙齒仍舊死死咬着喜爾的手,琉青各種試圖分開兩人,都是楊柳一開花,一點作用不見起。
喜爾被疼痛折磨得渾身顫抖,反抗的力氣在快速消失,止夏的牙齒猶如鋸齒,飛快地掀開血肉鑽進骨血。
“啊!”鑽心的疼痛讓她喊出聲。
屋外忽然風浪裹挾,郎殊攜風而來,對着止夏的額頭被注入一股靈力,她發瘋的臉立刻靜止,雙眸回到無神的迷離中,倒在床榻上繼續睡了。
慌神的琉青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來到喜爾身旁,望向她血肉模糊的手腕,一臉“你怎麼這麼容易受傷”的疑問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