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冒似很開心?”郎殊不滿拿眼睨她。
喜爾搖頭:“隻是在做該做之事罷了。”
“什麼是該做之事?”
“豁出性命來救你。”喜爾趁機将空白書收起。
她的語速之快,聽不出半分猶豫,像是早就想好,練習過許多遍般,而她更是知道,對付像郎殊這樣缺乏信任與安全感的人,她越是笃定就越容易獲取信任。
“我說過了的,此事既錯在我,我自會盡全力承擔。”她眸如璀璨的燈火,帶來光明的同時,亦讓人覺得刺眼。
眼底那層薄薄的,勢在必得的笑意,在明明白白地告訴郎殊,既然他用這樣殘酷的方法,讓她不得不留下來,那她就會用同樣的方法,讓她的“不得不”盡快變為“順理成章”
這樣倔強的兩人,若是心意相通,或可譜寫一段曲回婉轉的愛情戀歌,若是心意相悖,那就隻會在追逐中兩敗俱傷。
“就這麼迫不及待離開?”郎殊舌尖抵住尖齒,恨意從眼尾湧出。
“快刀斬亂麻嘛。”喜爾莞爾一笑。
“可你别忘了,當初是你先來招惹我的。”他提醒她。
“我也還記得,我們明明是互相利用。”她也提醒他。
郎殊猛然一怔,有一瞬間他像是被扔進了冰窖中,全身上下隻剩下被凍僵後的麻木。
“那就拭目以待,看看是誰先達到目的。”
“好啊。”喜爾滿口應下。
他有的他的計謀,她有她的對策,她從不膽怯,她有足夠的決心,要讓事态朝着最好的方向發展。
自從兩人定下這個約定,郎殊的腿就好得奇快,喜爾才喝了三日的藥湯,取了兩回腕血,他就能站起,并簡單行走了。
到了第四日,他就不再需要喜爾的腕血,能夠自行去鼓尖峰了。
從知道這腿骨斷裂,可能是他自己所為時,喜爾就知道這一刻不遠,可是令她感到心中不安的是,按照兩人的約定,他若想留下她,就不該讓自己這麼快速地好起來,這樣和他自傷雙腿的行為,不就背道而馳了嗎?
唯一可以解釋這行為的原因,是他不願以傷害喜爾為代價,這樣下去即便是他赢了,也赢得不光彩。
喜爾從未質疑過他的人品,卻惶恐于接受他與衆不同的優待,自她奮不顧身地跳下腌臜道後,郎殊對她的态度就有了轉變,從無所謂一躍到了刻骨銘心。
這樣的情感太虛浮缥缈,猝不及防地生長,毫無征兆地消亡。
更何況兩人的差距太大,一個是風光無限,呼風喚雨的無恙城城主,一個是毫不起眼,弱小如塵埃的凡人。
這樣的結合,有深厚強烈的感情支撐,尚且還會艱難險阻,舉步維艱,何況是像他們這樣?
不是她害怕未來,而是她在替郎殊不值,他應該喜歡更好的人,不是像她這樣,對過去深懷罪孽,對未來不抱希望的人。
可還未等喜爾做什麼,郎殊哪邊就出了事,本該在夜幕降臨前,就回來的郎殊遲遲不見歸,喜爾帶着阿彌找上鼓尖峰,又順着鼓尖峰的北面,一路找下山去。
開始并沒有發現異樣,直到兩人進入一片翠綠的竹林,大片的嫩竹被連根拔起,綠葉嵌進爛泥裡,竹身被踩得稀碎。
不知為何,喜爾想到那條藏在無妄殿後的那條巨蟒。
“啊!”前方的阿彌捂嘴驚呼,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場景。
喜爾連忙追上去,一具被水泡得發白的屍體印入眼簾,順着往前看,還有第三具,第四具…第十一具。
這十一具屍體身着同樣的服飾,應都是看守山門的弟子。
“怎麼辦,怎麼辦,現在怎麼辦?”阿彌六神無主,來回踱步:“我們得把這些屍體銷毀,若是有人發現的話,會對城主不利的。”
喜爾從她話語中,捕捉到不尋常:“你怎麼确定,一定是他做的?”
“因為,因為……”阿彌支吾半天,說不出話。
說不出原因,她便不再說,将屍體拖拽到一處,支起一道火符就要燒了他們。
“小小侍女,竟也敢做此等惡事。”一張竹葉攜疾風而來,一擊滅了火符。
在竹林深處,一抹淺綠色身影飄然而來,足尖輕點飛落至兩人身前。
“…長老。”阿彌神情恐懼,退到喜爾身後。
喜爾觀面前之人身量高大,如池塘裡長得最高的一枝荷葉般,一眼望去,恬靜卻奪目。
“這位是?”喬聿輕睨喜爾。
“這位是喜爾姑娘。”阿彌在後面小聲說。
“喜爾?你就是郎殊死活要娶的那位,看起來平平無奇,沒什麼出彩之處。”他掃一眼喜爾,失望地搖頭。
繼而向朝阿彌勾指:“小丫頭,你過來。”
阿彌蹑手蹑腳地過去,就被他順勢搭住肩膀,臉上的表情由害怕轉為驚恐。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毀了這些屍身,你是知道點什麼,還是知道點什麼?”
阿彌臉漲通紅,隻得拼命搖手。
“你不告訴我,我怎麼早日找出兇手?不找出兇手,他改日殺你,你怎麼辦?”喬聿漸漸引導。
阿彌放下手,垂頭喪氣:“其實,這些人,是我殺的。”
……
片刻的靜寂後,喬聿放聲大笑:“你不如說是她殺的,還比較有可信度。”
他指了指一旁的喜爾,喜爾應聲皺眉,這個人剛出來時,她還以為他是個沉着冷靜的人物,不料是個十足的人來瘋。
“我看,更像你殺的。”一根破竹破空而出,正對着喬聿的天靈蓋插來,他驚呼一聲,拉着一旁的阿彌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