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裴青寂變了一個人還是因為他之前的僞裝讓溫頌誤以為他一直都是個傻的。

“溫頌，你是覺得這樣做，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

裴青寂措不及防說了這麼一句話，溫頌迷迷糊糊之間似乎感覺到周圍發生了一些變化，眼前的色調在裴青寂說完這話之後好像亮了幾度。

等溫頌再次伸手去碰擋在他面前的屏障，這次，他就什麼都沒碰到，他入夢了。

溫頌真正進入了裴青寂的夢。

那層隔在他們之間的東西消失了。

他本意是想在屏障破後直接上前叫醒裴青寂的，但現在他心裡卻有些慌，他從前沒怕過什麼東西，這副本裡的那些怪物，心懷不軌的算計，在他這都不算什麼。

可裴青寂的眼神卻讓他覺得惶恐。

溫頌思考了很久，最後不想那麼多，管他呢，如果裴青寂現在在這夢裡死了，那他也算是白幹，自己跟着一起死，還不如先把人帶出去，之後有什麼問題再做另外打算。

“裴青寂。”溫頌聲音很小的叫他。

裴青寂這時候擡頭了，他擡頭看着溫頌的那雙眼睛，如暗夜裡嗜血的鬼怪，這樣的形容是有些誇張的，但溫頌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形容詞了。

裴青寂盯着他的瞬間，溫頌第一次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因為才哭過，裴青寂的眼睛有些紅腫，面無表情的擡起頭來看溫頌，溫頌下意識的想轉身逃跑。

他又不得不止住自己的步伐，站在那不動，兩人就這麼對望着，裴青寂先露出不一樣的表情，從冷漠的神情變得有了些溫度，他懷裡的人在他表情松動的時候，就如一絲青煙飄散了，跟當時溫頌跟李雲智談完話時一樣。

他的噩夢消失了。

裴青寂扶着膝蓋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他的身上還是髒，全是血和污穢。

溫頌沒有上前扶他。

裴青寂的動作不算很利落，大概是腿上有傷，膝蓋那個位置，溫頌注意到他的左腳褲子上有血，右腳上卻沒有。

在溫頌觀察裴青寂的膝蓋時，裴青寂就往他面前撲了過來，将他抱了個滿懷。

因為慣性，溫頌不受控的往後仰了仰。

“你來找我了。”裴青寂抱住他，貼着他的耳朵說，熱氣傳過來，不知道裴青寂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溫頌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麼回應他，還有因為剛剛發現了一些事，他有點不知道怎麼面對裴青寂了，現在隻能尴尬的應了聲嗯。

“沒事了。”溫頌又說，卻始終沒有回抱過去，手有些無處安放。

裴青寂抱他抱的緊，像是要把人按在自己懷裡融為一體，溫頌感覺到腰間的力收的越來越緊，壓的他快喘不上氣，裴青寂卻還是不放手，像是一松開，生怕溫頌會原地消失不見。

溫頌掙了掙，沒掙脫開，最後無奈的放棄了，算了就當安慰安慰裴青寂吧。

溫頌看他似乎恢複了正常，還是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心裡那股害怕的勁也就消散了。

裴青寂耍賴般依舊不肯放手，夢境在他們兩人擁抱中如餘燼将周圍的一切燒光，火光一片，溫頌在這硝煙彌漫之中清晰感受到對面人熾熱的軀體似乎透過衣服傳到他身上。

溫暖的，甚至讓他不由自主的想擁抱回去。

裴青寂陪着他，兩人算是相依為命的交情，這種環境裡，就很容易滋生不一樣的情感。

溫頌很清楚，但他也很清醒，如果脫離了這種環境，他對裴青寂不會有一點憐憫之心，裴青寂與他而言，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陌生人。

他對裴青寂而言，不過也是個互不相幹的人。

火光赤紅一片，黑灰在空氣中漂浮，最後沉澱下來，落在溫頌和裴青寂的身上，溫頌感受不到這火光帶來的熱氣，或許它根本就沒什麼溫度，隻是為了吓唬吓唬他們。

他隻覺得裴青寂靠着他的左肩頭好像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上面傳來了一股濕意，溫頌知道他哭了，不知為何，莫名的，心跟着一顫。

這算什麼？一邊說着自己不會心軟，一邊食言，溫頌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他确實不喜歡男人，但對裴青寂也并不存在反感那樣的情緒。

溫頌就像一個撬不開的蚌殼，裡面存着的不是大而明亮的珍珠，而是匮乏的血肉。

過後，溫頌的視線又一次黑了下去，等他再睜眼，一片雪白的天花闆映入眼簾。

他們回來了。

溫頌的脖子有點酸，他本來是把裴青寂扳正的，自己則是仰着頭看天花闆的，他視線回歸後，就跟面前的人對視上了。

裴青寂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應該沒比他快幾秒，很認真的看着他。

溫頌現在的姿勢比較尴尬，跨坐在人家身上，他忽視裴青寂望着自己投來的灼灼的目光，撐着手準備從他身上起來。

不料此刻，裴青寂卻順勢擒住了溫頌的手腕，把溫頌拉的離自己更近。

溫頌跟他的距離很近，他的耳朵一熱，接着輕咳了兩聲。

裴青寂的語氣裡有些掩飾不住的慌亂，問他：“你在我的夢裡看到了什麼？”

溫頌從他的話裡猜到裴青寂應該不知道自己看到了怎樣的畫面，畢竟，溫頌真正進入裴青寂的夢時，隻是叫了他一聲，裴青寂就自己醒過來了，這麼看來好像自己沒做什麼。

之前又因為那層膜裴青寂看不到他，隻有他看得到裴青寂。

于是溫頌道：“什麼都沒看到，我叫了你一下，你就醒了，怎麼了？”

裴青寂好像松了口氣，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不少。

“沒事。”

溫頌并不打算拆穿，一是因為尴尬，二是因為，他想查出自己跟裴青寂以前的過往，如果直接去問，裴青寂也多半不會老實交代。

時間還長，慢慢來。

溫頌起身離開裴青寂的床鋪。

“快睡吧，明天可能要早起。”溫頌對背後的人說。

“晚安。”裴青寂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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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溫頌聽到學校裡的起床鈴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