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家庭走訪結束,接下來的重點就放在對錢大榮的監管上。
一周一次的社區勞動,錢大榮老老實實參加了兩個月。
學校的監督小組反映,錢大榮沒有再找梁九善的麻煩,也沒有再在放學路上騷擾梁七巧。
魏長鋒等人很快就将精力投入到特殊人員大清查工作中。
金烏路派出所轄區國營大廠多,這幾年因為國企改制不少職工下崗,閑散人員一多,黃、賭、毒案件就多,為了維護好一方治安,案件組開展十月行動,對曾經涉黃、涉賭、涉毒的人員與場所進行清理。
這一忙,就忙到了11月。
1993年11月12日,星期五,傍晚六點十五分。
天氣轉涼,派出所後院的大槐樹的葉片變黃脫落,枝幹上的黑色尖刺顯露出來,看着有幾分蒼勁。
姜淩坐在檔案室那張小桌前。
雖說換到了二樓東頭案件組辦公室,但姜淩下班之後總會在檔案室坐着。
上一世從事檔案管理工作三十年,她已習慣了檔案室的油墨味,那一排排編号整齊的檔案袋就像是一個個舊友,令她格外安心。
重生後,姜淩發現自己的記憶力雖然沒有減弱,但提取前世檔案信息卻存在一定的障礙:必須要有相關事件或證物觸發,才能完成。
比如,隻有看到梁九善的那一刹那,與他相關的資料才會浮現腦海。
姜淩拿出鋼筆,在台曆上那個用紅筆圈出的日期“11月12日”上方畫了個圈。
11月12日,是上一世梁七巧被侵犯的日子。
重生回來,姜淩啟動“家-校-社區”聯動機制,對錢大榮進行全方位改造,但是效果怎樣、能不能避開上一世的悲劇,她心裡并沒有底。
錢大榮真的改造好了嗎?
會不會隻是将欲望藏在内心,隻待時機成熟又會顯現出來?
會不會越是壓抑,暴發起來越劇烈?
俗話說得好,隻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
與其安靜等待,不如主動出擊。
姜淩擡頭看向窗台。
那裡,有一盆茉莉,綠色枝葉間藏着一朵雪白的小花,嬌弱可愛,秋風吹過,茉莉花在風中搖曳,卻堅強地綻放着。
今夜有雨。
感受着風裡帶來的潮氣,看一眼濕度計,上面顯示60%,已經超過保存要求。姜淩起身關上窗戶,在室内挂上生石灰吸濕袋。
誘餌已經放出,接下來就看錢大榮的表現了。
此刻的錢大榮,正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
一陣風吹來,他打了個寒顫,擡起左手攏了攏敞開的衣領。
他的右手依舊插在褲子口袋裡,緊緊握着一片鑰匙。
那是梁九善家的大門鑰匙。
一想到梁九善淋雨感冒引發肺炎,在廠醫院住院打針,錢大榮的心裡那個被關了兩個月的惡魔便在狂笑。
他忍了兩個月,老老實實做一個講文明、講禮貌的好學生,快要把他憋瘋了。
今晚,今晚是個好機會。
豐滿美麗、老實溫順的梁七巧一個人在家,他隻要開門進去把她拿下,事後她絕對不敢聲張。
錢大榮連說辭都準備好了:她比他大,主動給自己開了門,是她勾引他。
一想到今晚即将美人在懷,錢大榮的胯.下便有些蠢蠢欲動。
擡手看一眼手表,錢大榮這才留意到指尖與毛衣袖口都有一片藍黑色的墨水印記。
“靠!”錢大榮咒罵了一句。
肯定是在偷鑰匙的時候染上的。
梁九善把鑰匙遺忘在課桌裡,錢大榮看得清清楚楚。那把鑰匙壓在一個墨水瓶下,錢大榮偷拿鑰匙時根本沒有留意墨水瓶的瓶蓋與瓶身都有些漏墨。
“媽的,梁九善這個狗東西真是欠揍!”
錢大榮又罵了一句,不耐煩地甩了甩手。等他把梁七巧弄到手,再來折騰梁九善。警察又怎樣?風頭已過,他們難道還能天天盯着自己?
罵罵咧咧地回到家,家裡冷冷清清,趙豔紅、錢建設都不在家。
錢大榮走到飯廳,飯桌上擺着保姆做好的三菜一湯,已經有些涼了。
錢大榮也已經習慣,到廚房盛了飯,坐下開始吃飯。
吃着吃着,他突然被噎住,起身喝了口水,忽然暴怒,跳起來将杯子砸在地上。
砰!
一聲脆響,玻璃杯被砸得粉碎。
“媽的!還說天天接送我上學,都是狗屁!”
“好,你們不管我,就别怪我惹事!”
“梁七巧,你給老子等着!”
一連串的咒罵聲從錢大榮嘴裡冒出,在空蕩的房子裡回響。
而被他記挂的梁七巧,正對着一個煤鈎發呆。
一個泛着冷光、沉重的煤鈎,這是父親留下的遺物。
梁七巧緩緩伸出手,腦中閃過姜淩的話。
“七巧,記住這個動作。”姜淩攥着七巧的手腕,将鑄鐵煤鈎按在自己膝關節窩,“這裡是腓總神經,重擊會導緻暫時性癱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