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松茂側頭看了一眼姜淩。
姜淩留的是齊耳短發,取下發夾後的她,厚重劉海蓋住額頭,遮住那道飛揚濃密的眉毛,眼中神采也被掩住,看起來就是個清秀乖巧的鄰家女孩。
還是個小姑娘呢,沒想到就開始獨擋一面主導案件分析了。到底是怎樣的環境,才能培養出如此冷靜聰穎的姜淩?
應松茂拿起桌上發夾與鑰匙:“有沒有自行車?”
“有!”劉浩然站起身,“自行車都停在後院車棚,我去推輛過來。”
案件組辦公室在二樓,但這也阻攔不了劉浩然的辦案熱情,他年輕力氣大,很快就将一輛鳳凰自行車拎了上來。
應松茂将鑰匙與發夾遞還給姜淩:“你來。”他的力氣比較大,讓纖瘦的姜淩來更合适。
姜淩沒有拒絕,盡量模仿小女孩的力氣劃過車把。
應松茂拿過放大鏡,仔細查看車把上留下的痕迹,再拿過照片來進行比對。
大家都好奇地圍在應松茂身邊,看着他與姜淩的一舉一動。
“小姜你力氣還是大了,得收着點,手腕不要使勁兒。”
“怎麼樣?能不能看出點什麼?”
“如果能夠确認作案工具,那就多了條線索。”
雖然大家在一旁叽叽喳喳,但應松茂注意力高度集中,絲毫察覺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
“鑰匙偏厚,劃痕細而淺,不是鑰匙。發夾尾端呈直角,扁而尖,造成的劃痕與照片一緻。”
應松茂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太好了!”
“案犯大概率是女的,男人哪個會用發夾作案?”
“從身高、力度來判斷,小姑娘的可能性比較大。”
應松茂并沒有被這陣興奮的歡呼撼動半分情緒,依舊冷靜地坐回椅中,對姜淩說:“你們繼續讨論。”
姜淩走到黑闆前,腰杆挺直,目光沉穩:“好,現在我們已經鎖定作案工具、案犯居住地,也通過物證鑒定初步确定嫌疑人性别與身形。接下來,我們就從犯罪動機來做進一步的分析。”
姜淩拿起一支紅色粉筆,在黑闆上寫下“犯罪動機”這幾個字。
“自行車鈴铛體積小、價值低,之所以偷它,并且作案11次,無外乎以下幾種心理。”
“第一,求财。銅制原廠鈴铛價值15-30元不等,也算是一筆收入。”
“第二,報複。案犯可能受到過虐待或傷害,傷害她的工具可能是自行車鈴铛,或者傷害她的人與自行車鈴铛有關聯,所以案犯采取偷竊鈴铛來獲得心理平衡。”
“第三,……”
李振良聽到這裡,忍不住舉手發言:“是不是小孩子頑皮或者好奇?”
姜淩道:“小孩子頑皮或好奇,行為帶有偶然性。此案屬于連續犯罪,且形成一定的慣性,絕對不是頑皮、好奇。”
李振良想了想:“也對,你繼續說吧。第三是什麼?”
姜淩并沒有因為李振良插話而覺得被打擾,案情探讨本就應該各抒己見,越熱烈越發散越好。
“好,我繼續說。第三,偷竊癖。案犯幼年時曾遭受過心理創傷,通過偷盜來舒緩情緒,這是一種心理疾病。她偷竊的物品一般是不易被發現的小物件,如鋼筆、橡皮、發夾等。”
九十年代正是改革開放不斷深化的年代,遍地都是機會,人們個個悶着頭努力賺錢,哪有時間精力去關注什麼心理健康?
周偉感慨道:“偷竊癖這個詞,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小偷我倒是抓過不少,都是些好吃懶做的主,沒聽說過誰有心理問題。”
劉浩然在一旁說:“普通小偷是求财,偷竊癖是心理補償,這倆不一樣。”
周偉“哦”了一聲。
腦袋裡一下子灌進這麼多知識,周偉感覺太陽穴有些發脹。他并非科班出身,做警察全憑經驗,但他知道姜淩說的犯罪動機分析很實用,因此聽講非常認真,時不時在筆記本上記幾筆。
記着記着,周偉忽然想到了什麼,擡頭問:“小姜,咱們剛才不是在讨論第一次案發地距離毛巾廠最遠,不符合你說的舒适原則嗎?現在分析犯罪動機做什麼?”
姜淩微笑:“問得好。接下來我們就把這三個犯罪動機與剛才的問題結合在一起,對案犯進行心理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