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這會看着陳聲越看心裡越煩,擺了擺手,沒說話,便轉身走出去外面了。
洛城十二月的風冷得像刀刃,季蕪在這風裡站了一會兒,清醒了不少。
沒過一會,身後的門果然被拉開,身後熟悉的氣息覆蓋過來,随即一件寬大的外套落在了她肩膀上,身後的人語氣顯而易見的僵硬:“你怎麼站在這兒?”
季蕪擡手攏了攏外套,轉過身,直視陳聲,沒回答他的話,而是問:“你為什麼在這兒?”
陳聲抿了下唇,垂下眼:“你不是見到了麼。”
季蕪:“你就是在這兒兼職?”
她沒發現自己的語氣帶上了顯而易見的冷意,和外頭十一月份的冷風幾乎融為一體,陳聲似乎在這樣的語氣中微微頓了下,垂着眸沒說話。
見他沉默應對,季蕪不免又想起這段時間不見人就是在這個地方待的事情,心裡難得湧上火氣,卻又因為強壓着,語氣聽起來比剛剛還要再冷三分:“你不好好在學校待着,老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陳聲這會擡起了眼,輕輕反問:“這種地方怎麼了?”
季蕪沉默片刻,稍稍放輕了語氣:“沒怎麼,但你不應該來,你現在就該好好待在學校裡。”
陳聲聽到自己的聲音過分平靜,清晰地飄進兩個人的耳朵裡,帶着格外的執拗和堅持:“我分得清好壞,也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事情。”
話音剛落。
他如願地看到季蕪始終平靜的臉上終于泛起了一絲裂痕,但他的心也似乎随着這道裂痕疼痛了起來。
其實要說起來的話,從剛剛他看到季蕪的第一眼起心裡就開始隐隐作痛,魂不守舍地唱完了一整首歌,腦子裡全是上一次見面季蕪說的話。
或許是為了照顧他的心情,那番話特意說得含蓄而平緩,卻仍舊不可避免地在他心裡掀起淩厲的風波,所以這段時間他根本不敢見她,想讓自己起碼能更成熟一點去面對這件事。
可沒想到這次偶然的、算得上是意外之喜的見面會弄成這樣。
他以為季蕪不會再開口,卻沒想到她像是猶豫了很久後,主動讓步道:“剛剛是我語氣重了。”
陳聲忽地偏過頭,沒說話。
季蕪輕輕歎了口氣,白氣缭繞在空氣中轉瞬又消散,她看着陳聲隐沒在昏暗中的側臉,盡量溫和地開口道:“陳聲,是因為我……”
說到一半,聲音又戛然而止,她忽然發現她說的那句話和今天這件事之間看起來好像并沒有什麼因果關系。
但除此以外,她也不知道陳聲為什麼非要來這兒兼職了。
“不是因為你。”陳聲這會轉過了頭,看向她的眼底裡好似氤氲出了一點紅色,卻又在黑夜中顯得不甚清晰。
“但我确實是喜歡你,沒法因為一句話就放棄。”
“……”
有所猜想和直接聽到的沖擊力簡直無法相比,季蕪快被這句話震碎了,從沒覺得世上能有句話能這麼難以理解。
除了“心神俱碎”,她恍惚地回想起,自己以前時常有事沒事逗他的那些話,自己從沒多想過的那些炙熱目光,還有偶然住在賓館一個房間的事,因為做夢緊握了一晚上他的手的事……
樁樁件件都是“鐵證如山”的程度。
她心神不定地沉默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的問題已經不能用“比較大”來形容了,但事已至此,她總不能在對方剖白心意的時候開始承認自己以往的“錯誤”,希望他能“既往不咎”,“忘記往事從頭來過”……
于是到最後,她竟然隻是幹巴巴地說了句:“說不定你誤會了呢,你隻是挺喜歡我這個姐姐的——就像小時候一樣。”
陳聲看着她有好幾秒沒說話,季蕪正想再接再厲“引導”他,他卻忽然向前一步,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低頭靠近她,溫熱的氣息轉瞬落在她左邊的唇角處。
像被燙過的羽毛輕掃。
季蕪一瞬間繃緊,回過神來動作很大地往後退了一步,眉頭微微蹙起,正想說話。
卻見陳聲慢條斯理直起身,看向她的眼神炙熱又深遠,語氣平靜又淺淡:“别人會想對姐姐這樣麼?”
季蕪:“……”
這些日子的躲閃終于在這一刻有了出路。
陳聲緊盯着季蕪的表情,把她的震驚、難以理解、驚慌、抗拒、不适都盡收眼底,心裡在說出這句話之後有幾秒鐘的暢快,但卻很快被空洞填滿,而今這空洞中又忽然破開了幾道口子,汩汩灌着冷風。
相對站了不知多久,季蕪最終還是一句話沒說,把外套還給了他,然後重新推門走了進去。
陳聲緊緊捏着這件還殘留着她溫度的外套,隻覺得有些喘不上來氣,在冷風裡站了很久,直到有人醉醺醺地推開門,他才回過神來般,轉身進去。
視線已經自動尋找到了想見的身影。
季蕪仍舊在剛剛那個位置坐下,昏暗燈光下能看得出此刻她唇角微揚,這會似乎在聽旁邊的人的談笑,看着沒有受到剛剛一絲一毫的影響。
好似剛剛在冷風中的對峙隻是一場幻覺而已。
周圍仿佛成了虛影。
不知看了多久,周圍的人路過多少,陳聲才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和朋友說了一聲後便轉身離開了加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