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把玻璃切割,落到陳聲臉上時好似是拉開了一條裂縫,如同映照着他心中的情緒。
說完這話後,季蕪能清晰地感覺到陳聲整個人忽地沉寂了下來,從裡到外地沉默着,也讓人看不出來是怎麼想的,僵持片刻後,她輕輕歎了口氣,沒再說些其他什麼,去換了身衣服出門了。
她這個工作總是有這樣的突發狀況,習慣了,解決結束了就好了。
但這次季蕪難得無法專心,總是會在每一個間隙裡想到陳聲那時的表情,好像一瞬間就落葉枯敗了一般。
每每想起,都覺得胸悶。
原本不說出來那話總覺得有東西梗在那兒,後面說出來也沒見得有多舒坦。
想來想去,這件事大概還是她的問題比較大。
畢竟陳聲還小,很多事情都是由着另一個人帶着走的。在過往的很多日子裡,她自己都沒意識到有些行為太過親近,更多時候是把很多行為都不當回事兒,所以才釀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現在也隻能以這種平緩的方式來解決了。
說出來了他明白了就行,總歸小孩忘性大,等時間久一點,就會把這個荒唐想法給忘了。
那時,他們仍舊是如同從前一般的姐弟。
……
在季蕪避而不見的日子裡陳聲似乎也在刻意躲着她。
她感覺到了,卻沒多想,畢竟任何話的起效總是需要些日子,總要留點時間給他想通,想通了就好了。
不過大概是她沒什麼經驗,總覺得這個想通的時間似乎實在有點太長了。
兩個月後陳聲開學時她原本想去送一送他被拒絕了,理由是和常昱一道去。
軍訓時柳音讓季蕪給陳聲送個東西,他也是讓常昱來拿的。
後來國慶放假那麼多天也沒見到人,聽柳音說是不知在哪兒找了份兼職,不好請假。
雖然不知道陳聲為什麼大一就開始找兼職,但她也沒問,覺得小朋友有點自己的想法挺好,而且找個兼職也不是什麼壞事。
直到十一月底的某一天,她在“加滿”裡看到陳聲忽然出現在台上唱歌——
天氣轉冷,在一個項目成功收尾時,Clara心情很好地請大家去火鍋店吃了熱騰騰的一餐,吃飽喝足後,有人覺得還不夠暢快,便提議說去找個酒吧喝酒。
收獲了大多人的支持。
季蕪原本不想來的,但之前拒絕過太多次了,而且這次來都來了,也不好再找什麼其他理由,便跟着一起來了。
踏進店裡,感受到這個熟悉的裝潢時,她才反應過來這是來了“加滿”。
然後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陳聲。
酒喝半杯,季蕪拿起手機尋思着“想通”的時間也差不多了,要不這會給陳聲發個消息,關心關心他的現狀……
旁邊就有人抽起了煙,煙霧直直蓋在了她腦門上。
她皺起眉往後躲了下,頓了頓,幹脆拍了拍旁邊同事許微的肩膀,跟她說出去透口氣。
剛起身邁出第一步,場内的燈光忽然一閃,音樂聲變得舒緩起來,季蕪下意識往旁邊的台上一瞥,就看見了陳聲自台後走了出來,步伐散漫又随意。
往外邁的腳步一頓,季蕪停下來,直直看過去時陳聲也很快看到了她。
視線對上的一刻他似乎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低下頭,唱出的第一句詞完美地進入了第一個節拍。
季蕪看着台上的身影,漸漸眯起了眼睛。
陳聲拿着話筒,正遊刃有餘地應和着底下的歡呼聲,比第一次給她唱歌時不知熟稔了多少,連揚起的笑容都有種漫不經心的适當。
給人一種落拓不羁的感覺。
除了握着話筒的手看着有些過于緊繃,季蕪幾乎看不出來他有什麼情緒波動。
所以他說的兼職就是來這裡當駐唱嗎?
這麼久沒見人就是來當駐唱??
甚至駐唱還請不了假……
許微聊着聊着,一轉頭發現季蕪還沒走出去,便也站起來問:“剛剛不是說要出去吹吹風?現在在這兒看什麼呢?”
季蕪還沒回答,許微就已經順着她的視線看向了台上的男生,黑發朗眉,穿着白襯衫幹淨隽秀,唇角微彎,眼睛卻微微低垂,平白攏上了一層冷淡的意味。
她“哦吼”了一聲,笑着問:“大帥哥啊——你喜歡這一款?”
“……”季蕪簡短應道:“不是。”
許微和季蕪共事了也算挺長一段時間,第一次看她用這樣的眼神盯着一個人,還是個看着就十分年輕帥氣的男生,心裡的八卦欲難免蠢蠢欲動,甚至忽視了她回答的那兩個字,自顧自地說:
“雖然人長得是很帥,唱歌也不錯,不過看着一副沒工作的樣子,隻能來酒吧當駐唱掙點錢了……我說,好看又不能當飯吃,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
季蕪不知道這人怎麼想象力這麼豐富,她沒說幾個字,還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起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