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蕪張了張口,忽然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
畢竟她本意就是為了确認他有沒有把自己這次的實習當回事,而很顯然,他剛剛的回答就是不僅當回事了,還“一箭雙雕”地當兩回事了……
不僅能在一個好公司獲取實習經驗。
還達到了見她的目的。
……他倒是挺坦誠。
季蕪默默消化了一會兒,覺得還是正事要緊,便接着說:“雖然我們公司挺好的,但你以後真的想來這種類型的公司嗎?給你提供的平台未必會有其他好。”
陳聲:“嗯,我知道。不過在這兒實習總是能學到什麼的。”
季蕪見他對自己的職業規劃還是挺清楚的,便不多說了,正要轉身離開,就聽見陳聲忽然問了句“你……就說這些?”
季蕪愣了下,不知道自己還應該再說哪些。
并且覺得自己再說下去就變得有些太過唠叨了。
不過陳聲在這光影中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季蕪垂下視線想了下,好似終于想出來一個問題:“學校離這兒還挺遠的,你天天都需要回學校嗎?”
“……”
陳聲默默點了個頭,沒說話。
“那不是要起很早?”
“……嗯。”
“不需要在這兒附近租個房子嗎?”
陳聲一頓,又轉過頭來看她,一時沒說話,順着這份靜默,兩個人的眼神就在光影的暗處交彙。
季蕪先平淡地移開視線,笑着道:“怎麼了?這不是正經問題嗎?”
陳聲根本沒怎麼應,而是過了一會兒說:“你還想不想吃飯了?”
“想啊。”
“那你出去吧。”
你在這兒我根本準備不了。
“我打擾到你了?”
“有點。”陳聲誠實地點頭。
季蕪笑了下,幹脆地轉身出去,最後好似半真半假地歎了口氣:“哎,看來下次是得話少點了。”
“……”
陳聲頓了一會,又覺得有些好笑。
這人真是為了避免談到他剛剛說的“我是因為你來的”這話題,東扯西扯了一堆,最後還要打個岔。
一副死活不想聊這事的架勢。
他真摸不準她什麼意思。
以前不懂,現在更不懂。
……
兩個人吃完飯,季蕪本來打算送陳聲回學校,可陳聲怎麼也沒讓她送,于是她隻能握着門把手,看着陳聲走向電梯的背影,遙遙又問了一句:
“我剛剛說的是認真的——你真不打算租個房子?”
說完沒等陳聲開口,她又補了一句:“我給你租吧,這樣你想留在這就留在這,想回學校也可以回學校。”
陳聲腳步停了下來,轉過頭來對她說:“别,我想要的你租不到。”
“怎麼可能?”季蕪心想他要的房子到底是多“金碧堂皇”,還是如何要求頗高,還能租不到?
“你這房子租給我麼?”
陳聲緊接着下一句話,他單手按住電梯,既不離開也不走近,眼睛看過來時含着些微的笑意。
季蕪:“……”
她原本想反手直接扔上門,留給他一個冷漠的門闆,但轉念又不想落個下風,便說:“那你來,我出去再找個房子。”
“……”
陳聲笑了一聲,松開按住電梯的手,轉身走了進去,落下輕飄飄的一句:“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房子留着自己住吧。”
“…………”
季蕪看着緩緩合上的電梯門,然後嘭的一聲把門關上,心道這人真是越來越直接了!
她回來坐在沙發上,莫名什麼也沒幹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旁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季蕪本來以為是陳聲,拿起來看發現是一個高中同學。
平常沒怎麼聯系的。
季蕪疑惑地點進去,發現他發過來一張圖片,緊接着是一句話——
【我靠,季蕪你看看這是不是梁徹?他怎麼進警局去了?旁邊好像還有個中年男人……】
季蕪一頓,點開照片,發現裡面在夜晚中顯得有些模糊的人影的确是梁徹,好像臉上又落了傷,整個人像是在極力忍耐。
而旁邊那個中年男人,臉上也有傷,不過大概是因為年紀大,皮膚老化,看着沒梁徹嚴重。
她邊起身走出去,邊給梁徹打了個電話。
那邊響了很久才接起來,聲音聽着幹啞:“喂。”
“你在哪?”季蕪邊換鞋邊問。
梁徹沉默兩秒後說:“家裡。”
季蕪微微皺眉:“警察問完話了?”
“嗯。”梁徹下意識應完後才反應過來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你先别管我怎麼知道的。”季蕪拿起旁邊的包:“梁徹,你知不知道打人犯法?你還當自己是那個打就打了也不用負起責任的小孩嗎?”
這會梁徹沒停頓:“知道。”
“……”季蕪心想那你還和人打架?
“他是我爸。”梁徹忽然說。
季蕪打開門的手一頓,又拉了回來,在這一瞬間的靜默中,她忽然覺得,此刻梁徹應該不希望有人去打擾他。
她還記得,梁徹父母早就抛棄了他。
所以——“他什麼時候開始找你的?”
“前段時間。”
“怎麼沒和我說?”
“……說不出口。”
季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換位思考,她如果處在一樣的情境下,也同樣會“說不出口”。
這種事情要怎麼能說出口呢。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随即問:“傷口上藥了嗎?”
“上了。”梁徹撒了個謊,又接着說:“還是他傷得比較重。”
“知道。”季蕪無聲勾了勾唇角:“你打人專往暗處打。”
梁徹沉沉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