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對視間，祝雲容忽然有些後悔，這似乎不是很好的破冰開場。

好半晌，就在前方車流緩慢移動，方老祖鼻炎館的黃光即将溫暖下一輛車時，鄒以珩終于答話：“你就當叫吳彥祖吧。”

祝雲容：“。”

“吳先生……真幽默。”

“過獎，你也不差。”

兩個“幽默”的人成功讓車内又冷場了十來分鐘。

車程近半，鄒以珩接了個電話，聽筒中隐隐約約傳出個女聲。

就聽鄒以珩“嗯嗯啊啊”地敷衍：

“嗯，知道了媽，我盡力……诶您有這閑空不如看看韓劇，甭替我張羅了，我這邊事忙，沒時間見……”

這句“事忙”大概觸到了電話那頭人的逆鱗，女聲陡然提高兩個八度。祝雲容沒想探聽人家私事，無奈八卦像水一樣，止不住地往耳朵裡灌。

“又忙，就你忙，你整天忙！上回那姑娘多好，模樣标緻，工作學曆也都不錯，人還有教養，就因為你忙，被人甩了吧……一天天就知道工作，家還成不成了？”

“哎怎麼又扯到這茬上了，統共談那麼幾天，您倒好，念叨我快三年……是是是，我知道錯了……行，這回這個我一定見，就算不吃飯不睡覺也鐵定為您把時間空出來……錯了錯了，不是‘為您’，都是為了我……”

電話撂下，鄒以珩如同曆了一劫，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餘光無意間瞥見身邊人正轉頭朝着車窗憋笑，眉眼要彎不彎，嘴角要翹不翹，淡淡的偷感令他也有點好笑。

“平衡了？”他突然問。

突然被cue，祝雲容一愣。

正不知該拿什麼态度面對他，又聽他說了一句：“祝同學嘲笑起人來，什麼時候這麼含蓄了？”

輕飄飄一句裹着火星子，滋滋冒着煙，兩人間那點薛定谔的不熟不知怎麼就被燙融了。

祝雲容感到有點愉快。他原來也記得她。

盡管整個學生時代他們交集寥寥，盡管并沒說過幾句話。

很好，沒輸。

“有點意外，吳彥祖還能被甩呢？”心情不錯，她松松往椅背一靠，順着之前的玩笑多開一截。

高中那會兒，鄒以珩可從來隻有被追的份。

為此，祝雲容跟衛凝雲吐槽過好幾次：那幫小姑娘們真該治治眼了。

鄒以珩也不尴尬，說笑話似的：“老早的事，有兩三年了吧，被我媽逼着相親認識了一女孩，試了大概……一個多月？人家說我是個擺設，見個面都得預約，就不要我了。”

“見個面還得預約？你當自己英國王子啊？”

“誤會。當時好像是個什麼洋節，她來公司找我沒提前說，被前台當客戶了。這事吧，我确實也挺慚愧，所以去年人家結婚，我随了挺大一筆份子錢。”鄒以珩簡單說了兩句，又把話扯到她身上，“不過我自認為辦的還算人事，不像你那位，直接‘人畜殊途’了。”

說完還覺不夠，他回味着，又追加一句：“不是我說，你那……什麼眼光？”

“關眼光什麼事？”祝雲容也覺案底哥很是令她面上無光，連忙撇清，“我可從沒看上過他這個人。”

“那你看上什麼？”

有一瞬，鄒以珩想起餐廳門口，那台拉風的勞斯萊斯幻影。但僅是一個極短暫的念頭。

以他對祝雲容那點淺薄的印象，這人争強好鬥，傲得沒邊。也正因為太傲，她很不屑于拿别人的東西。

果然，祝雲容如實說：“我看上他長得好，拉出去不至于丢我的面子。”

她想的挺簡單，你買衣服包包、珍珠鍊子，總不會有閑情探讨那包、那珍珠是不是有内涵的東西，不過是戴出去撐個場面的身外物，漂亮金貴足矣。

坦白說，單論外形，顧欽确實很拿得出手。盡管不是她偏愛的那種沉穩周正長相，身上脂粉氣也略重些，好在他是個富二代，長年累月浸潤出的那股有錢人的範兒能略作彌補，拉出去一遛，也不少人豔羨她祝雲容“吃的很好”。

而且部分男人在成功睡到有興趣的女人前，總會抓心撓肝地殷勤一陣子。剛在一起那會兒，顧欽把她伺候的還不錯，給足了她作為“公主”的尊榮。

但這段關系也不乏一些不足之處。佩戴這個賣相尚可的人形挂飾，她總要付出點犧牲。顧欽時常想跟她親近，她隻好耐着性子履行過幾次接吻義務，好在他不是多耐心的人，往往見她不怎麼回應，就很快失去興緻，那時她便在心裡鼓掌。

有一回他借酒耍瘋，褪了渾身的衣物，赤裸着要來抱她，祝雲容就看見他兩腿之間顫巍巍挂着的那截小辣椒……

不如她的口紅管子長。那不上台面的小東西如何配得上高貴的她？！

她扭頭就跑了。

大概就在那之後不久，顧欽就跟“尖叫姐”焦蘭搞在了一起，祝雲容不理解但尊重：或許有些人就是喜歡“袖珍款”吧。

好笑的是，劈腿後他照樣對她百般殷勤，也照樣努力把她往床上拐。

她每天很多事忙，偶有閑空還要追追劇，無心在意他在背後整什麼活。還是“尖叫姐”假公濟私，工作中越來越擠兌她，她去找人理論，才在那大段陰陽怪氣中捕捉到兩人奸情。

她大概永遠不會忘記：删掉顧欽微信前，他的最後一句還是“那就恨我吧，恨總比愛容易放下。”

這将是她一輩子的笑料。

男人是很不穩定的商品，把話說出花來也不足信，往往踹一腳才現原形。

而把榮耀建立在不穩定的商品之上是要遭報應的。

就聽坐她左邊的“現世報”悠悠接話：“我怎麼覺着，你這面子沒少丢呢。”

祝雲容從回憶抽身，涼涼乜他一眼。

鄒以珩抿唇收了風涼話，從車門内側的儲物欄摸了瓶可樂給她：“行了，分手這種好事，你拉着個臉多掃興。今天撞見的比較匆忙，車上隻有這個了，恭喜啊。”

祝雲容：“。”

“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