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以珩若好好說話,其實很有令人愉快的天賦,他外形亮眼,言談舉止風度十足又不失風趣。僅一席飯時間,已給顧宛留下了很好印象。
他叫來服務生,結了兩人的帳,再次朝顧宛指了指祝雲容送來的那摞資料,面露歉然:“顧小姐大概也看到,宏亞現在深陷困局,如今我生活的全部重心都圍繞工作,出來吃個飯還要與同事讨論方案,怕是分不出太多時間考慮個人問題……”
他話說到這份上,什麼意思顧宛自然明白,她也沒不合身份地做什麼糾纏,隻莞然笑說:“我與鄒先生相談甚歡,交個朋友總沒什麼吧?”
“自然,我的榮幸。”
至此,相親局已能很體面結束,鄒以珩也準備起身。
卻聽顧宛又說:“既是朋友,鄒先生日後如有需要,可以找我幫忙。或許你認識我哥哥,他叫厲風憑,随母姓,現任普瑞德金融的CEO。”
聽見這話,鄒以珩顯然提起三分興緻:“早聽厲總說有個很優秀的妹妹,一直緣悭一面,原是顧小姐。”
顧宛聞言,神色有片刻的不自然,但她隻是笑笑,沒有多說什麼。
将顧宛送出餐廳,鄒以珩想了想,又折返回來,打包了一份牛排和奶油濃湯。
祝雲容确實忘了吃午飯。
鄒以珩的相親對象——那位奢華精緻的顧小姐擾了她的心神。
說起來,她們已多年沒見過面,上一次還要追溯回她高二那年的冬天。
彼時,她還在劉犟犟的奶茶店做臨時工。
奶茶店位于一家大型商場,距離祝雲容念的中學較遠,平時碰上同學的概率很小。
但就在那天,她一次性遇見了三個熟人。
顧宛和她的“母親”厲钰挽手逛街,身後是負責拎包的厲風憑。
是厲風憑最先看見她。
但他隻是遙遙望了一眼,沒有上前,也沒告訴給另外兩人。
“媽,我們去那邊逛逛。”
隐約聽見厲風憑把另兩人往相反方向引,祝雲容繃緊的自尊稍松,掌心已滲出汗。
可厲钰何其敏銳,與顧宛同行時,厲風憑話一向很少,更不會幹涉她們逛街。
近乎下意識,厲钰轉頭看去一眼,正對上祝雲容遙遙望來的視線——很複雜,似有豔羨,還帶點惘然。
就見厲钰面上有顯然的錯愕劃過,似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短暫交彙過後,祝雲容很快收回目光,轉身要避回後台。
“雲容!”
厲钰的聲音先響起來,如芒刺背。
“你怎麼會來這兒打工?祝華涵就是這麼養你的?”
顧宛聞聲也回頭看來,眼中流出刺目的同情,同情之餘,還帶着難掩的優越感。
祝雲容感到面皮刺燙,骨頭裡像有火在竄,滋滋煎灼渾身血肉。
總不能隻她一人這樣難堪,她恨恨地想,于是她說:“我父母都已過世,隻好打工維持生計,令客人見笑了。”
她還記得厲钰當時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她張口,仿佛想說什麼,終究是啞了聲,轉頭走了。
那晚回去,祝華涵喝了許多酒,一張油膩膩的臉浮着兩大坨紅,看見她,難得露出笑容,大着舌頭說:“容容,這就對了嘛!你媽那麼有錢,手指頭縫漏下來的都夠咱們一家吃喝,以後有困難就去管她要……嗝……”
時隔十年,祝雲容依然記得那羞恥。
人真是窮不得。
錢和志氣總是一塊兒沒的。
她收回心緒,埋頭繼續啃桌上厚厚的金融書。
她一定得做出番事業,她要活出個樣子,再不能受别人接濟和可憐了。
“跟書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