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容微怔。

從前她沒有想過這些，新項目的項目書和需要惡補的金融知識已足夠她焦頭爛額，她有限的腦子沒有空間再為其他事煩惱。

但現在厲風憑既然問到，她也就勉強分去一點思考，然後發現……答案似乎沒那麼容易得出。

在她這兒，鄒以珩成了筆糊塗賬。

“容容，”見她沉默，厲風憑沒有逼迫，“這種事上，我不算多好的榜樣，也不敢亂給什麼建議，但……哥希望你想清楚，有些人有些事沒法糊塗。”

挂斷厲風憑的電話，祝雲容心裡更亂，徹底叉掉可憐的項目書。

她點開搜索頁面，輸入“喜歡異性的表現”，浏覽器洋洋灑灑生成大串内容。

表現一：生理本能

見到對方時心情愉悅，時常不自覺微笑，心跳加速。

祝雲容皺眉。這條pass。

都說了“不自覺微笑”，讓她怎麼自覺？還有，她又不是心跳檢測器，哪知道加速沒有。

表現二：行為表達

秒回對方消息，記住對方随口提的細節，主動創造接觸機會，見面前形象管理。

祝雲容二次皺眉。二次pass。

秒回消息和留心細節是禮貌，隻能說明她修養高、善于觀察；至于主動接觸和形象管理，鄒以珩畢竟是她領導，她自然要多接觸彙報，而形象管理是都市麗人的必備素養，跟見誰有什麼關系？

表現三：思維轉變

放大對方優點，選擇性忽視缺點，經常通過日常生活中的微小事物想到ta，主動分享隐私話題，允許對方突破安全距離。

祝雲容三次皺眉。這次沒pass，她在思考。

鄒以珩的優點：很多，懶得列舉；

鄒以珩的缺點：欠！嘴欠、眼神欠、表情欠……連微信昵稱那個[王行]都透着騷包的欠。

經常想到ta：她88.88%的日常生活都圍繞工作，自然免不了想到他，譬如她在寫剛剛的項目書時，就想到了他。但這是喜歡他嗎？隻能說明她祝雲容是愛崗敬業好員工好吧！

分享隐私：此點存疑。她跟厲風憑的關系，鄒以珩不知道，但她不是沒想過告訴他。大風天那晚，她差點就跟他說，隻是由于不想壞了吃火鍋的興緻，選擇保持沉默。終究差了點機緣。

突破安全距離：她想了想，這點她得認。平心論，那晚但凡換個人，她不會安心與他同屋共度一晚。

總結下來，鄒以珩确實有點不一樣，但不多。

逐條分析過後，祝雲容科學判斷她對鄒以珩大概率還稱不上喜歡。

所以，為什麼在她心裡，他和别人不一樣？

反省過後，祝雲容死死盯住牆上的便利貼，心頭惡寒。

便利貼上“戒除虛榮，不懈向前，菜就多練”幾個字經數月沉澱稍顯褪色，不知不覺，她心中的警鈴竟也生了鏽。

她自我診斷：她這種情況，大概率是虛榮舊疾再度發作。

客觀評價，鄒以珩真的是個很不錯的對象，連閱娛樂圈帥哥無數的衛凝雲都曾笑侃：“鄒以珩那張臉，能評為精英界必吃榜前二了，隻有你哥有望能跟他争一争榜首。”

鄒以珩英俊得很矜貴，她喜歡走在他旁邊，因為那張臉像件上等裝飾品，畢竟她是個虛榮的人；

鄒以珩自接手宏亞，在上流圈子一步步站穩腳跟，不光他的臉貴，他整個人也很貴，難怪她總覺得他香，原是被貴氣腌入了味，到底她是個很虛榮的人；

鄒以珩是個搶手的青年才俊，連顧宛那種白富美都屢屢示好，她若把他得到，自然會被許許多多的人羨慕，人不就活這一口氣，終究她是個相當虛榮的人。

當晚祝雲容做了場夢。

夢裡，她回到十一歲那年。

經過五年的忍耐，厲钰與祝華涵感情徹底破裂，但好在厲钰是個很好的媽媽，她告訴祝雲容和當年還叫祝風憑的厲風憑，她為他們找到了一個新的爸爸，新爸爸不酗酒，也不打人，他相當溫和，還能為她的事業提供很多幫助。

她還說，新爸爸家有個八歲的妹妹，漂亮可愛得像小天使，以後會與他們一起相處。

祝雲容很興奮。

她喜歡妹妹，也喜歡漂亮，她對漂亮的妹妹充滿期待。

那天是她的十一歲生日，厲钰說要帶她和祝風憑同新爸爸和天使妹妹一起吃個飯。

祝雲容高興得要瘋，她隆重地換上厲钰新買給她的公主裙，和祝風憑一起，四隻小手倒騰整個下午，梳了一頭精緻漂亮的小辮子，戴上閃閃發光的小王冠，漂亮得像個真正的小公主。

相比之下，十四歲的祝風憑顯然淡定很多，他告訴妹妹，他偷偷查過他們的新爸爸，那是個很厲害的商人，厲害到讓他覺得拘謹。

祝雲容鮮少考慮這些，隻是一味地在鏡子前提着裙擺轉圈。

那天的飯局很融洽，她努力扮演懂事的小女孩，“新爸爸”顧富鴻還誇贊了她，一連幾天，她感到空氣都輕飄飄，到處充斥着愉悅氣息。

直到一周後，厲钰雙眼疲憊，告訴她說：“容容，媽媽可能……沒辦法帶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