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以珩笑了會兒，沒等到她說話，止了笑聲回看她，正對上她的視線。夕陽下，祝雲容眨掉睫上水珠，兩道目光不期然相觸，冷水帶來的涼意消失無蹤。

一時風住聲停，世界仿佛緘默了幾秒鐘。

愣怔過後，鄒以珩就三兩步走到她面前，分明的眉骨上眉梢輕揚，一派少年恣肆：“看我幹嘛，往上看。”

說着，一道響指聲在頭頂響起，祝雲容下意識擡頭，入目晚霞粲然……

隔着年光回看，那一瞬，大抵是驚動過的。隻是彼時年紀，她擔心着未來，實在沒閑情生出亂七八糟的心思，很快就抛卻這事，更努力地投入晚自習。

越沒人看好她，她越要争這一口氣。

直到大學二年級的秋天，京城落了一整日的深秋雨，淅淅瀝瀝，傍晚方休。

那天，黃昏的天空橙紅一片，邊緣處還泛起淡淡的粉紫色，天工傑作，不少同學拿出手機拍照。

祝雲容走出圖書館時，直覺天色與往日不大相同，下意識擡眼，腦海中倏然蕩起一道清晰響指聲。

而彼時距離她和鄒以珩上次見面，已有一年多時間了。

談不上遺憾，隻是當時不察，竟叫他在記憶裡烙了道印子。

從此見到黃昏，總難免偶然回顧。

此刻不是黃昏，空中也沒有晚霞，同樣一種感覺卻又複現，心髒一會兒滿一會兒空的不适感令她無所适從。她第一次起疑：鄒以珩于她而言，除去是塊戒除虛榮路上的絆腳石，或許還有另外一重不一樣。

她深吸一口氣，從怔然中回神，餘光正見前方車流開始緩慢移動。

“啪嗒”一聲，她打一個響指：“看我幹嘛，往前看。”

鄒以珩偏過頭，看了眼她打響指的手，沉默着發動車子緩慢加速，待寶馬行出五六十米，才勾了勾唇角，狀似不經意問她：“這麼酷，跟誰學的？”

祝雲容此舉其實存了試探的意思，見他問起，她就猜他大概也記得，嘴角也暗戳戳一翹，說的卻是：“不知道。”

鄒以珩就半真半假搖搖頭：“可惜了。”

“那我好好想想，想好告訴你。”祝雲容就說。

鄒以珩就“嗯”一聲：“行，我等着你想清楚。”

祝雲容沒說話，靜靜轉頭看窗外，玻璃反射出她一個淺淺的笑。

元旦佳節，商場人不少，但他們要逛的五層多為奢牌，也沒有比平日熱鬧很多。

祝雲容來之前是做了攻略的，電梯到達五層，見鄒以珩對要買的類型沒什麼想法，就做主把他領到一家以雅痞風格見長的西裝店鋪，博主測評稱該品牌适合肩寬、個高、屁股翹的男模身材。

“鄒老闆，你走這風格正正好。”走到門口，祝雲容上下打量他一眼，堅定說。

事實證明，祝雲容眼光的确很不錯。

鄒以珩盲拿了三套新款去試，每件效果都相當不錯，觀賞性極強。

祝雲容就樂滋滋看着，欣賞時裝秀似的，邊看邊想：真不愧是精英界必吃榜第一啊~

“選哪套？”

觀衆當得太沉浸，祝雲容愣了下才問：“不都要？”

鄒以珩翻開價簽給她看：“一件五位數，我有錢燒得慌？”

祝雲容：“哦。”

因為長得太貴，她時常忘記前不久他還跟她一樣，隻是個苦逼打工人。

艱難抉擇一番後，她指向他最初試的那件：“這個吧，純黑雙排扣，襯氣質。”

鄒以珩幹脆利落付完款，從西裝店出來時，時間剛過去不到半小時。

祝雲容第一次，赤果果感受到男女購物的差異。

五位數的大單子，就這麼被他草率定下來了……

“看看裙子？”時候還早，鄒以珩就說，“上回來這兒，說過要給你買。”

祝雲容記得這回事。

國慶假期那會兒，鄒以珩請她吃飯，隔壁桌的小女孩一直哭鬧，她爸爸不耐煩，就說“乖乖吃完這頓，爸爸給你買新裙子”。

當時鄒以珩占她便宜，也順着說要給她買新裙子。

随口開句玩笑的事，他倒是重信守諾。

可惜她早就不喜歡漂亮小裙子了。

當年她興高采烈穿上粉紅色公主裙與顧富鴻父女見面，莫名其妙因此受顧宛不喜，直接導緻她被厲钰抛下……

祝雲容就垂下眼，聲音也冷下幾分：“不用，我不喜歡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