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雖然自知夏雪不會等他,季陽還是不死心的看了一圈。
校門口還停留着賣各種燒烤零食的小販,他們在等待南城小學旁邊南城中學放學的學生,都有些閑散的坐着。
完全沒有注意到角落處一個靠牆的身影。
從季陽出校門,目光就粘合在他的身上。
如蛇蠍般,讓人不舒服。
季陽還是有點難過,一直以來挺直的腰背都垮下來一些,背着大大的書包,看起來有點可憐。
直到那人搶先一步,擋在季陽面前。
“借過——”季陽頭都沒擡,低聲道。
那人卻連個挪動的意思都沒有,季陽感覺到對方故意找茬的意思。
難不成是過去得罪的人?
自從報複過欺負周家明的那三個初中生後,季陽就再沒有動過手。可即便是報複那三個初中生,他也是背着人做的,隻有周家明知道。
想到周家明,季陽的心裡冒出點陰狠的想法。
邀請他看光碟的賬他還沒找周家明算呢。雖然季陽心裡自知師出無名,自己問心有愧。
“怎麼,幾年不見,變成大少爺了,連自己親爹都不認得了?”
季陽擡頭,隻見身前站着的男人一襲西裝,衣服材質極好,可穿着他身上,怎麼看都像是偷來的,透着股廉價和猥瑣。
來人手插兜,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直的,嘴角一咧,露出吸煙過多染黃的牙。
那一瞬間,季陽感覺整個人從頭木到腳,直覺叫嚣着逃跑,可腳像是釘死在地上,後背被冷汗打濕。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還會見到季宇仁,活的季宇仁,他的親爹。
他以為,季宇仁這樣的人吃喝嫖賭,甚至為了錢賣掉自己的兒子,早就應該被仇家追殺死了,或者自作孽被凍死、餓死、出門被車撞死,吃飯被噎死,喝水被嗆死……卻無論如何沒有想到他喪盡天良的爹還活着,甚至看起來活的還不錯。
季陽的表情大概太過于明顯,季宇仁撇了撇嘴,“不要這麼看你爹我啊,這麼多年不見,你就不想我?兒子,我可是日日夜夜都想着你呢。”
最後幾個字說的咬牙切齒。
要知道當年他欠了高利貸的錢,實在還不起,便打到自己兒子身上,想着把兒子賣了抵債。
他當年雖是個人渣,但良心還沒壞到底,并不知道那些人要季陽這麼個小孩子幹什麼,還是個男孩。想着逃過一命,之後大不了賭博賺了大錢再把兒子贖回來。
好歹他不吃虧。
卻沒有想到他如意算盤打的響,可兒子卻跑了。害的追債的人拿着刀砍了他三條街,他躲進垃圾桶才偷了一命。
“看起來養你的那戶人家人不錯,我剛才在校門外轉了一圈,看到了你們學校的公告欄,沒有想到你還是學校的優等生,拿了啥子幾把賽的獎的。厲害啊,我的寶貝兒子。”
說着,季宇仁強行攬過季陽的脖子,狠狠的在季陽的肩膀上拍了兩下。
季宇仁給季陽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他也無法遺忘,幾乎條件反射的縮起脖子,“我沒錢。”
隻是這一次迎接他的不再是他爹的巴掌。
“什麼?你說什麼?”季宇仁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笑話,“噗嗤”一下子笑出聲來,“洋洋,你特麼在開什麼國際玩笑?你看看你爹,你好好看看!你爹像是沒錢的人?”
季宇仁小人得勢,聲音大了一些,引來了周圍人的注意。他面上得意,但又不知道是不是心虛,攬着季陽,頭更低了些。
因為在室外,季陽初見季宇仁的恐懼稍減,腰背努力挺直了一些,聲音稍大,“那你來找我幹什麼?”
“幹什麼?”季宇仁撇嘴笑笑,肉眼可見的不懷好意。他又拍了拍季陽的肩膀,示意同他一起離開,“當然是想洋洋你了呀,你個小白眼狼,怕是沒想過老子我吧。這麼多年不見,咱們爺倆找個地方好好叙叙舊?”
這場舊最終沒叙成,季陽趁着他爹季宇仁買酒的機會拎起書包跑回了家,直到透過窗戶看到客廳裡亮起的燈,季陽才停下腳步,緩了口氣。
回到家,一身臭汗不出意外的受到了lucky的嫌棄,連每日兩蹭的腿腳就不蹭了。
他知道女孩潔癖,想着趕快去卧室換一身衣服,結果迎頭撞到夏雪坐在沙發上,對面的電視裡放着無無聊的廣告。
“你回來了。”夏雪看都沒看他,淡淡的喚了一聲。
“嗯,姐。”季陽回道。
自從那個夢後,他不再喊夏雪姐姐,而是單單一個姐字。
他喊得勉強,夏雪聽得更勉強。
可即便是這樣,夏雪還是給季陽留了飯,坐在陽台上一邊看書一邊暗搓搓的往外瞅,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才慌忙跑去客廳,打開電視,裝作沒有特意等他的樣子。
“廚房裡有留下的飯,已經熱好了,你自己端出來吃。”夏雪起身,關閉了電視,末了硬邦邦的補充了句,“是夏建東走的時候留的。”
一點沒提自己的功勞。
“謝謝。”季陽低頭弱弱的道了聲謝。
夏雪最看不慣他這個樣子,明明要生分的是他,卻偏偏總是做出這副被欺負狠了的模樣。
要裝給誰看?
夏雪氣不過,擡腳回到自己的卧室,門關的震天響。
與此同時,門外的季陽默默的盯着夏雪卧室的門,舒了口氣後像是在努力抑制什麼似的攥緊了拳頭,食指關節好不容易長好的皮膚重新裂開,暗紅色的血順着手指一滴滴的滴在地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