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怨我?這麼多年了,你還要怨我?”
“老臣不敢”
“你以為當年我不痛嗎?!那可是……那可是……”沈明堂情緒激動,略微帶着哽咽。
“那是老臣與陛下親手帶大的孩子。”張陸讓始終平靜,語氣體面中帶着一絲失望。
沈明堂深深呼吸着,努力的平靜着自己的情緒。“朕是皇帝…朕沒有辦法!”
“老臣明白,陛下是一國之君,老臣不敢怨陛下,老臣怨自己,怨自己沒有護好那孩子,沒有教好那孩子……”
皇帝的手最終還是沒有将老人扶起,他背過身去,擡了擡頭。沉默片刻,“你走吧……”
“老臣告退。”老人艱難的起身,弓着腰背轉身擡步離開。
張陸讓沒走出幾步,沈明堂突然回身喊住他,“你……可願與我……下盤棋……”
張陸讓頓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兩人沉默半晌,殿内隻剩下銅漏聲。
老人輕輕的歎了口氣,終于開口,“老臣病榻纏身多年,恐沖撞陛下龍體,不方便。”說完便擡步離去。
“張陸讓!朕是皇帝!你……”沈明堂提高了聲音,語氣中卻帶着祈求和無助,“你不能……不能……”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老人并沒有止步,沈明堂的聲音在他背後顫抖着,他卻頭也不回地離開。
老人的背影漸漸隐沒在黑夜之中,沈明堂才顫抖着喃喃道,“你不能怨朕…你不要怨朕……”
一國之君孤零零的站着,伸向老人離去的方向的手微蜷着,像是想抓住某些東西,卻始終夠不到。
西域的陽關外,狂風卷着黃沙,遮天蔽日。厲北離單膝跪在沙丘上,長刀深深插入地面,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鮮血順着他的額角滑落,染紅了半邊臉頰。
“二公子!”韓追沖過來,聲音嘶啞,“老将軍被困在烽火台,敵軍至少三百人!”
厲北離咬緊牙關,猛地拔出長刀,刀鋒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厲家軍聽令!”他嗓音沙啞,卻字字如鐵,“随我殺進去!”
“殺——!”
衆人齊聲怒吼,戰馬嘶鳴,鐵甲铮铮。
西域部落的将士如潮水般湧來,刀光劍影中,厲北離的長刀如狂風般橫掃,每一擊都帶着雷霆之勢。鮮血噴濺,殘肢橫飛,他踏着敵人的屍體,一步步逼近烽火台。
“厲北離!左邊!”冷千秋的聲音從側翼傳來。
厲北離頭也不回,反手一刀劈開偷襲者的喉嚨,鮮血濺在他的戰甲上,滾燙如沸。
“老爹和大哥在裡面!”厲北離長槍如龍,一刀砍死兩名死士,“但入口被堵死了!”
冷千秋擡眼望去——烽火台的鐵門被巨石封死,上方箭孔裡不斷射出冷箭,已有數名厲家軍倒在血泊中。
“冷千秋!”厲北離猛地回頭,看向身後那道墨藍身影。
冷千秋沒有廢話,擡手一揮:“天督府,破門!”
十名缇騎立刻結陣,手持重弩對準鐵門。
“放!”
“轟——!”
鐵門在爆炸聲中轟然倒塌,煙塵四起。
厲北離第一個沖了進去。
烽火台内,血腥氣濃得嗆人。厲北洹帶着關内的厲家軍正拼死抵抗。
“大哥!”厲北離眼底猩紅一片,長刀猛地橫掃,将偷襲者攔腰斬斷!
“别分心……帶着我們殺出去……” 厲北環渾身是血,戰袍破碎。
“厲家軍!結陣!突圍!” 厲北離一聲令下。
烽火台大門内外一片混亂,戰況慘烈。厲北洹長槍染血,槍尖所過之處,敵軍人仰馬翻。他一把拽住厲北離的手臂,聲音嘶啞:“帶爹先走!我斷後!”
“不!”厲北離将厲京商推給冷千秋:“你帶人護着老爹先走!我和大哥斷後!”
冷千秋捂着肩傷,厲聲道:“天督府掩護!撤!”
箭雨再次襲來,厲北離和厲北洹背靠背站立,刀光槍影間,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走!”厲北離一腳踹飛撲來的死士,回頭怒吼。
厲京商被親衛護着沖出重圍,冷千秋則帶着缇騎死死擋住追兵。
就在此時,烽火台頂端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
“轟——!”
巨大的爆炸聲震耳欲聾,烽火台在火光中崩塌!
“大哥——!”厲北離目眦欲裂。
煙塵中,厲北洹的身影踉跄沖出,半邊身子被血浸透,卻依舊持槍而立。
“沒死呢!”他吐出一口鮮血,“厲家兒郎,沒那麼容易交代!”
厲北離一把架住兄長的手臂:“我帶你走!”
沙丘上,殘陽如血。
厲京商靠在親衛懷中,臉色蒼白卻威嚴不減:“你如何出的帝都?”
厲北離單膝跪地,肩頭傷口已被簡單包紮:“偷着出來的……”
“你……”厲京商一激動扯到了傷口,“你這是抗旨!”
“爹。”厲北離激動接話,長刀狠狠插入沙土,“你與大哥在西域遇險被困,我如何能踏實的呆在帝都!”
厲北洹喘着粗氣,看向厲北離:“北離,你接下來什麼打算?”
厲北離沉默片刻,擡眼看向厲京商:“反正我不回去。”
“胡鬧!”厲京商怒道,“你是要氣死我!”
“爹和大哥在這裡太危險了,僅僅是西域部族我也認了,帝都還有一群畜生!我實在是!”
“就因如此,你才必須回去。”冷千秋聲音冰冷的打斷,“抗旨并不是真的死路一條,陛下不會真的把你如何,你回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厲北離盯着遠處漸漸沉入地平線的落日,他明白冷千秋的意思,帝都那些想要他父親和大哥命的人,需要他回去解決。
“好,回。”他拔出長刀,刀身映着血色殘陽,“我倒要看看,這盤棋,到底誰才是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