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印證他的話,府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禁軍包圍了三皇子府!
喬明玉微微轉頭看着門口的禁軍,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别擔心,陛下不會殺你的……”少年緩緩轉眸看向男人,眼中仿佛淬了毒般陰狠,微笑着繼續說道,“厲北離說,他要親手殺你。”
午時的陽光穿透金隆殿的窗紗,皇帝看着跪在殿中的沈玉恒,面無表情:"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永隆十一年的軍饷、當年你大哥與冷家的那樁慘案你是否有參與?"
"兒臣不知…二臣沒有…兒臣是冤枉的..."
皇帝深吸一口氣,甩出一沓密信,"那你告訴朕,這些與岑二的往來書信,還有當年你大哥的證據都是什麼?!"
喬明玉站在宮外,輕聲對厲北離道:"沈玉恒完了。"
厲北離皺眉:"你故意将岑家的消息告訴我,就是為了激怒我讓我親手殺他是嗎?"
“将軍……”少年上前一步站在厲北離面前,他揚起頭唇畔靠近男人的下巴,“你躲不掉的,你遲早得下場執棋的。”
厲北離這次并沒有躲開少年的靠近,“若我非要躲呢?”
“将軍的眼神就不是單純的眼神,一味的裝傻逃避,是沒用的。”少年踮起腳尖貼在男人的耳畔輕聲道,“不光我看得出來,冷大人應該也看出來了,将軍的演技一般。将軍背後讓人調查學生,偷偷燒了左延朝的密信,包括不拆穿冷大人的謊言……不都是在裝傻嗎?”
厲北離沒有講話,他從不屑于參與朝堂上的明争暗鬥,他隻想做戰場上鮮衣怒馬的将軍,他想做大漠的鷹,想做雪塬的狼。但好像所有人都在推着他往前走,他不得不面對,不得不着手,喬明玉說的對,他厲北離逃不掉的,他姓厲,他就注定是要入局的。他需要成長,需要承擔,他需要吞下不得已的苦楚參與接下來的棋局。
"陛下不會殺沈玉恒的,但從此以後,沈玉恒...就是個廢人了。" 少年的指尖輕輕劃過男人的胸膛,“将軍自便。”
果然,皇帝最終下旨:"削去爵位,圈禁宗人府,非诏不得出!"
雨絲如針,刺穿帝都的夜色。厲北離站在宗人府的高牆外,雨水順着他的眉骨滑落,混着未幹的血迹滴在青石闆上。
"将軍想清楚了?"喬明玉撐着一把素白油紙傘,傘面繪着幾枝墨梅,"這一步踏出去,可就回不了頭了。"
厲北離握緊刀柄,指節發白:"這不是正是你們想看到的嗎。"
少年輕笑,将傘傾向他那邊:"那學生替将軍守着門。"
沈玉恒被鐵鍊鎖在榻上,聽到腳步聲時猛地擡頭:"厲北離?!你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厲北離抽刀出鞘,寒光映着對方驚恐的臉,"三殿下可還記得永隆十一年,陽關外的雪?"
"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沈玉恒掙紮着後退,"是岑家!都是岑家幹的!"
刀鋒劃過咽喉時,血濺了三尺遠。厲北離看着那雙瞪大的眼睛,輕聲道:"這一刀,為我父親,為我大哥,為千萬厲家軍。"
他轉身離去時,沒注意到梁上掠過的白影。
與此同時,許懷策正在與趙平舟下棋,黑白子殺得難解難分。
"厲家小子動手了。"趙平舟落下一子,"許督主不攔着?"
"攔什麼?怎麼攔?"許懷策吃掉三枚白子,"他遲早得走出一步。況且證據确鑿,老三死有餘辜。"
"可他是皇子。"
"所以今日本座才請趙大人來下這盤棋。"許懷策推過一盞茶,"明日早朝,還望大人如實禀報——三殿下是畏罪自盡。"
趙平舟盯着棋局,忽然笑了:"厲北離知道他被當刀使了嗎?"
"這重要嗎?"許懷策指尖黑子"啪"地落在天元,"這局棋,本來就注定不會有幹淨的手。"
厲北離在浴桶裡泡了整整兩個時辰,還是洗不掉手上的血腥味。
"将軍。"喬明玉不知何時站在屏風旁,手裡捧着幹淨衣衫,"冷大人在書房等您。"
"出去,我誰也不見。"
"恐怕不行。"少年将衣衫放在矮幾上,"趙平舟明早會遞折子,說沈玉恒是自盡。"
厲北離猛地擡頭:"你故意的?"
喬明玉俯身,呼吸拂過他耳畔,"我們都隻是替您收子的人而已。"
水花四濺,厲北離一把攥住少年衣領:"你們早就計劃好了?"
"将軍必須選這條路。"喬明玉不躲不閃,"學生隻是...推了一把。"
厲北離松開手,突然覺得無比疲憊。他終于敢于承認、敢于面對這比戰場更肮髒的朝堂。
"更衣。"他啞聲道,"我去見冷千秋。"
燭火搖曳,冷千秋背對着門站在窗前,聽到腳步聲也沒有回頭。
"你早就知道。"厲北離聲音嘶啞。
冷千秋轉過身,月光勾勒出他鋒利的側臉輪廓:"知道什麼?知道許懷策要借你的手除掉三殿下?還是知道喬明玉在逼你入局?"
厲北離一拳砸在書案上,茶盞震落在地摔得粉碎:"你們他媽的都把我當棋子!"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也是剛知道。”冷千秋冷聲道,"而且在宗人府外,喬明玉不是給過你選擇的機會麼?"
厲北離突然笑了,笑得眼眶發紅:"選擇?選擇什麼?從陛下讓我留在帝都開始,從沈玉恒派人截殺我父兄開始,我還有得選嗎?"
冷千秋沉默片刻,垂着眸搖了搖頭,“或許更早。”冷千秋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緩緩擡頭繼續說道,“或許……從厲侯爺三年前選擇讓你回帝都時開始,你就注定要走這條路了。”
喬明玉正在煮茶,滾水澆在茶葉上騰起袅袅白霧。黑貓蜷在他膝頭,突然警覺地豎起耳朵。
"來了?"少年頭也不擡,"将軍身上的血腥氣,吓到我的貓了。"
厲北離踹開門,刀尖直指喬明玉咽喉:"你利用我。"
"利用将軍的不是我。"喬明玉輕輕推開刀刃,将茶盞推到他面前,"這世道本該——血債血償。"
茶湯映出厲北離扭曲的倒影。他突然發現,自己再也找不回那個縱馬邊疆的少年将軍了。
"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啊。"喬明玉笑得天真又殘忍,"我要将軍敢于面對他們所有人,我要将軍能夠做執棋手而非棋子,我要這世上再沒人能傷将軍分毫。"他忽然湊近,"哪怕...我們都雙手沾滿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