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在村道上,腳下濕泥拌着石子,走一步便留兩個腳印。
王逸少走在隊伍最前方,手背在腦後,嘴裡叼了根狗尾巴草,悠悠然道:“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此處不管離城鎮還是村莊都有些遠,他們本該畫傳送陣走的,可苦于對這裡不熟,傳送陣也就派不上用場。
葉道卿抱着手,跟在後面,步子邁得很大,身後紅纓槍上穗子跟着馬尾一甩一甩,像大捷後巡視疆場的女将。
“我想去南诏看看,聽老葉說那裡還在打仗。”
生為葉氏女,她的命運本該是為家族聯姻,嫁入皇室,維系趙葉兩家百年姻親。但,即便命運已定,她依然想去南诏看看,看看一望無際的草原,看看放肆馳騁的沙場,了卻心中願景。
葉道卿忽然放緩步子,湊到楮知白身旁,伸出指頭戳戳背上那人肩膀,喚道:“施無畏?”
王逸少圍了過來,不信邪的扒拉少年眼皮,“還睡着呢!”
葉道卿凝眉,摸了摸下巴,狐疑道:“這男的離了師門活不下去了?”
白松水從百寶錦囊中掏出一床薄毯,蓋在施無畏身上,溫聲道:“三師弟傷還沒好,多睡睡有助于養傷。”
葉道卿搖搖頭,發出嘲笑。
“得!這小子離了衢爹又來了一個白爹!”
注意到背着少年的楮知白,又接着道:“我一時竟忘了,施無畏還有一個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轉的大爹!”
白松水輕喝:“師妹。”
葉道卿聳了聳肩,擺手道:“得得得,我不說了。”
頓了頓,又道:“我們要不要找個什麼地方歇一歇,讓他養養傷?”
王逸少把狗尾巴草拿在手上,把藏在心底的疑問說了出來。
“養傷為什麼不幹脆在山上養?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這麼急着走?”
花歲聲道:“你不看看我們那幾間小院倒成什麼樣了,哪裡還能住人。”
葉道卿笑笑,自嘲道:“我們不走師尊他老人家就不出來,我們這些做弟子的還是識趣點的好。”
前方,一群肥胖的豬攔住去路,它們哼哼唧唧磨磨蹭蹭,把路堵得嚴嚴實實。
豬群後方,一個男子身材瘦削,與豬群形成強烈對比,手握長鞭,頭戴鬥笠,不徐不疾,嘴裡還哼着他們聽不懂的地方小調。
吳千頌隻吃過豬肉,沒見過活豬,突然見着這麼一大群龐然大物,吓得躲在楮知白身後,扒着施無畏小腿不敢再往前走。
花歲聲倒是不怕,但她嫌臭。迅速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停在原處,不願再往前。
白松水欲上前和男人商量,但還未靠近,就被不知從哪兒跳出來的黃犬吓了一大跳!
黃犬夾着尾巴,前肢抓地,露出零星幾顆小小白牙,仿佛随時準備沖上來咬得他們嗷嗷叫!
汪汪汪!汪汪汪汪!
白松水步步後退,黃犬步步緊逼,雙方對峙,大戰一觸即發。
确切地說,是白松水單方面遭受攻擊。
在黃犬即将向衆人展示他超高的咬合力之時,男人及時回頭救了他們。
隻見男人轉身大喝:“王少!别叫了!”
王少?!!!!
原本嫌棄的害怕的看戲的一群人,現在目光統統向王逸少看齊。
葉道卿捂着肚子,右腿前踢,率先發出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那位兇巴巴的王少,對男人的大喝心生不滿,放棄他們,轉而去攻擊男人的豬群。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豬群發出尖叫,王少一口氣沖到豬群中央,一邊跑一邊吠。
豬群被吓得四下逃竄,爬樹上的,蹲田下的,掉溝裡的,躲草叢中的,還有撒開四條腿拼命朝少年們跑來的,場面一度失控,豬跑人逃,雞飛狗跳!
吳千頌被飛竄的肥胖豬吓得激發潛能,猴子似的,一口氣爬到樹上,與早早上樹的一隻花斑母豬面面相觑。
一人一豬瞪大眼睛一動不敢動。
吳千頌率先發出尖叫,母豬被聲音吓到,随即張開尖嘴,繃直舌頭,發出更尖更大更細的叫聲。
這還不算,母豬過于害怕,口腳并用,前肢扒樹,下肢兔子似的蹬得飛快,噼啪兩腳直接把吳千頌踹下了樹。
幸運的是,吳千頌并沒有摔傷。
不幸的是,掉下時,他恰好砸中一頭路過樹下的小豬,忽如其來的泰山壓頂讓小豬瞬間挺直了背。
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小豬箭似的一下蹿出去老遠。
撞在大樹下,磕得吳千頌渾身疼痛,眼冒金星。
花歲聲讨厭豬嫌棄豬,豬身上散發的豬屎味更是讓她聞了作嘔。
可偏巧,她不喜歡人家,但人家喜歡她。
一大群豬飛奔而來,豬耳騰起,豬嘴揚起微笑,豬舌探出歪歪側到一邊,跑得太快,流出的口水橫橫淌到後面豬的屁股上,後面豬的口水又正好噴在前來營救心上人的王逸少身上。
可憐的花歲聲,花一般的面容被奔襲而來的豬群吓得失色,膚色一時間比村霸王少的牙還要白些。
葉道卿氣勢洶洶,抽出紅纓槍,在自己面前畫了個一丈方圓的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