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無畏傷還未愈,又跟着他們一行人走了一天,不吃點好的怎麼行。
王逸少大方的掏出一錠銀子。
“我不管你去哪兒買,明早帶些肉米回來,不然我們得餓死在你家。”
“買東西要主家點了頭才能買,俺買不到。”嘴上說着辦不到,收錢卻收的迅速,一錠銀子眨眼間便進了男人口袋。
葉道卿疑道:“買東西還要主家同意?”
男人端起鍋,把最後剩的一點沒有米的粥倒進碗裡,提起茶壺,往鍋裡幾乎倒了半壺水,拿筷子刮淨裡面的黏稠物,幾乎是将鍋洗了一遍,然後端起碗喝刷鍋水。
“俺們這兒不一樣,幹啥都要聽主家的,他說能俺們才能,他說不能,就算你們把膽兒全借給俺,俺也不敢做。”
花歲聲沒有好臉色,對男人說的話發出質疑,“主家哪有這麼大的權利,你是想吞我們錢吧。”
男人用筷子敲了敲碗,又敲了敲鍋,指了指茶壺,翹着腳,嘴裡發出很響的吞咽聲,“你們在俺家裡又吃又喝的,收點銀子,怎麼就叫吞錢了?”
王逸少攥緊拳頭,心中一股正義感油然而生,目光堅定道:“吃完帶我去見你的主家,我倒要看看是誰在這橫行霸道。”
男人放下空碗,答得毫不猶豫,“俺才不幹,俺要是帶你去,等你們走了,這地方還會有俺們爺孫仨兒的飯吃麼?”
“此地歸屬潇湘城。”
葉道卿抱着手,對吳千頌揚了揚下巴,道:“那傻子是城主胞弟,有他在你還擔心别人欺負你不成?”
“就他那樣?!”
男人完全不相信,一雙眼睛眯得極細,癟着嘴指着吳千頌笑道:“他是城主老弟我就是皇帝親哥!”
聞言,白松水臉色一變,提醒道:“慎言。”
光憑道德正義是無法勸動他的。望霞月從百寶錦囊中掏出一個盒子,淡淡道:“帶我們去,這些全是你的。”
男人做賊似的,左瞄右瞟,疑神疑鬼打開木盒。
看清盒中物後男人眼睛瞬間亮如火燭,笑眯眯地,滿口答應:“啥時候走?”
花歲聲退後一步,“你們去吧,三師兄還在這,我留下。”
“好,注意安全。”
白松水目光如炬,“即刻出發,如何?”
葉道卿道:“還等什麼?兩日沒練功了,正好手癢。”
王逸少摩拳擦掌,“大周朝居然還有這種地方霸王,本少爺作為王氏子弟怎麼能忍?”
望霞月陣已畫好,對衆人笑道:“可以走了。”
吳千頌不太想去,小聲道:“我。”
葉道卿拎着他的後領,“你什麼你,有人在你家地界作威作福,你要坐視不管?”
話音剛落,再睜眼,六人便到了老伯口中的主家府邸。
兩丈高門,威武石獅,左右各一列府兵把守,上挂兩大紅燈籠,燃的都是民脂民膏。
葉道卿自嘲道:“嚯!我葉家當真是落寞了,連個地痞老宅都比我家闊!”
王逸少自愧不如,歎道:“也比我家闊。”
吳千頌嘴裡不知嚼着什麼毒東西,慢悠悠道:“比我家差點。”
葉道卿梆梆就是兩拳頭,罵道:“廢話,要是比你家還豪豈不是要被抓!”
府兵注意到他們,領頭的那個上前來,問男人:“老林頭,大晚上的,你帶着一群丫頭小子來這找死?”
老伯完全不敢看他,哆哆嗦嗦急急忙忙吞吞吐吐,“劉爺,我,我們現在就走。”
葉道卿揪着男人衣領,兇道:“走什麼!”
王逸少還算和氣道:“帶我們去見你家主人。”
又過來一個府兵,昂首挺胸,龇牙咧嘴:“你算什麼東西?我家主人也是你能見的?”
白松水抱拳道:“我們有事找他,勞煩兄台通融一下。”
那府兵吐嘬着嘴,“呸!”
一口唾沫差點吐白松水身上。
但好在葉道卿反應及時,使出一小點兒靈力一彈,那口唾沫又原封不動回到府兵喉嚨裡。
“有道說先禮後兵。”說完,王逸少立馬回頭,一臉期待的望着白松水:“師兄,能動手嗎?”
葉道卿抽出紅纓槍,早已迫不及待,“師兄,還等什麼?十年學技,等的不就是這一天?”
白松水目光凜然,“小師妹守陣,王少盯着,一個都不能放走,葉四随我攻進去。”
吳千頌問:“我呢?”
葉道卿道:“你的用處在後頭。”說完,執槍破門而入。
白松水猜的沒錯,剛到此處便覺陰氣十足,進府後,裡面果然養着陰兵。
陰兵,顧名思義,是從冥府來的士兵。
通常人、妖、精、神死後身歸黃土魂至冥界,但有些東西執念太深或作惡太多,即便入了冥界也隻能日日受苦,不入輪回。這類人沒有來世,留給他們的,隻有無窮無盡的苦難。
因而某些心懷不軌的修士用契陣與他們簽訂契約,助他們離開冥界。
但,當契主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沒有拒絕餘地,否則,他們将連受苦的機會都沒有,在契陣的強烈反噬下,灰飛煙滅。
不過,此處的陰兵數量依然遠超他的想象。
一些行俠仗義的修士,最讨厭碰見的就是陰兵。
一則,他們殺不死,雖然很弱,但陰魂不散,極耗靈力。
二則,修士修的是靈力,靈力滋氣養神,無可質疑的完完全全是種好力,陰兵周身死氣,尋常人聞不出來,對習慣了靈力清香的修士來說,陰氣之臭堪比茅坑蛆窩。
一槍掃過,白光将黑夜劈做兩半,眼前陰兵化作黑煙,瞬間消散,葉道卿不住感慨:“還好花六沒來,不然她準在我耳邊叨叨!”
很快,那些消失的陰兵又陰魂不散的出現在他們周圍。
白松水環視周圍,四下摸索,不放過一個角落,“省些力氣,先找它們主子。”
葉道卿乍舌,無語道:“我說白二,不用這樣吧,連個武器也不掏,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院裡黑洞洞的,除了陰兵,他們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
白松水豎起一根指頭放在唇上,“噓。”
輕輕的一把拎起腳邊圓滾滾的東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東西吓壞了,尖叫聲連帶着他牽領的陰兵也木木的癡呆發愣。
葉道卿響指一打,在黑夜裡豎起一點火光,将整個府邸照亮。
白松水拎起那東西仔細打量一番,“虛驚一場,是個老頭兒。”
“放我下來!放!”
那東西自知實力懸殊,不敢造次,聲音頓時小了下來,“放。”
“好。”
白松水向來樂于滿足每一個人的願望。
老頭兒珠子似的,從院子裡一路滾到樓梯下,直到撞上種着桂樹的大花盆,才捂着腦袋畏畏縮縮看着他們。
葉道卿瞪大眼睛定睛一看,大失所望,“就這麼個玩意兒?!”
白松水肯定道:“對,就他。剩下的都是普通人。”
“真沒勁兒,早知不來了!”
葉道卿失了興緻,徑直走進大堂,挑了主位坐下。
白松水找了半天沒找到人,走到老頭兒面前,蹲下問他:“你主家在哪兒?”
老頭兒縮着脖子,指了指大堂,小聲道:“那裡。”
表面淡定,内心咆哮了千萬遍,誰知道高階修士居然會來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白松水走進大堂,看見裡邊鎮定自若的葉四和正襟危坐的主家。笑道:“原來你在這裡。”
他忘了,他們都處在小師妹的陣法之中,普通人一旦入此陣,将變得如同石像一般,除了眼珠,渾身上下哪哪都動不得。
葉道卿使出千裡傳音術,通知外面的人:“霞月,别守了,進來吧!”
看着大門進來的那三個人,老頭兒兩眼一黑,幾乎要暈倒在花壇上。騎在那幫刁民頭上作威作福那麼多年,終于有一天輪到他自個兒了。
這就叫上天有眼,惡有惡報!
解了陣,主家能開口說話了。
他見過吳千頌,就在不久前,吳家大宴上,他專門去巴結讨好,卻連門也進不去,隻遠遠望了一眼,就令他終身難忘。
人各有命啊,這麼個蠢人,卻偏生在大富之家。
他知自己逃不過,不欲狡辯,知無不言,全招了。
無非是村裡來了個修士,他拿錢财養修士,修士幫他養陰兵,有了陰兵就有人聽他的。于是他便順理成章當了一方霸主,搶盜糧食,搜刮錢财,□□婦女,拐賣孩童,無惡不作。
結局呢,也很簡單。
主家、修士以及府兵,統統被望霞月用陣法送到吳彌生那,讓他來處置。這麼一來呢,他們下山的事情也就暴露了。
你猜的沒錯,他們是偷偷下山的。所謂偷偷,就是沒告訴家裡人,除了山上那老夫老妻,沒人知道。
不過吳彌生還算厚道,隻當他們是練功練煩了,下山玩幾天,沒去信給他們爹娘。但他們的事迹依然在村莊裡傳開了。
林家村離周圍幾個城鎮都有些距離,可謂是山高皇帝遠,縣衙府尹管不到這,就算能管,他們也懶得管。正因如此,那所謂的主家才能管控林家村長達八年之久。
少年們心血來潮的一次仗義之行,卻讓數百人得以從苦難和壓榨中得到解脫。主家府邸在村民的哄搶下化為廢墟。
為表謝意,老伯組織村民宴請他們共享八年來的第一頓白飯。在他們眼中,這頓飯普普通通,甚至還差了點味道,但這卻是村民們得來不易的美味佳肴。
他們并未久留,吃過午飯,向村民問明了出村路線,便告别老伯一家,接着上路。
一行人已走出村莊十幾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