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說好啊，我是看在趙辰的面子上才勉強把它交給你們，用完記得。”
老者輕歎一口氣，笑道：“算了，高低我也用不上了，若是給我的那些徒弟，他們一定會把天都給我掀了。等你們用完，想留着便留，不需要了，随便找個地方埋了或是毀了，别被别人發現就成。”
楮知白笑笑，“先生創下殺天殿，不就是想要攪得大周天翻地覆嗎？”
現在為何又要操心這塊意義非凡的令牌會給大周帶來災禍？不過，後半段他沒說出口。
“起先的确是這樣想的。至于現在嘛。”
碧琳侯笑笑，風把頭發都刮到一處，白絲在發尾處彙合，“我就希望我的這些徒兒們快快樂樂的，活着便好。”
楮知白眉毛一挑，問：“叢野謝遷二人在通城的勾當，不知您可知曉？”
碧琳侯點頭，“當然。”
老者偏頭望去，确認椅子在他身後，一屁股坐下，拍拍腿，欣然笑道：“我說了，隻要他們開開心心的，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我無條件支持。”
對徒弟們的行為，碧琳侯非但不責怪，言語中，還頗有些為徒兒們感到驕傲的意思。
楮知白不信邪，接着問道：“和迷龍合作辦賭坊的事您也知曉？”
無論如何，他定要在下山前告上一狀，有仇不報非君子也。
碧琳侯笑着點頭，“當。”
一下子站起來，張大嘴巴，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賭坊？！”
拳頭藏在袖中，攥了又松，松了又攥，轉個身，對着西邊空無一人的群山破口大罵：“他媽的！我就知道這倆死小子這麼久沒回山指定沒幹什麼好事！”
施無畏擦幹眼淚，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安慰碧琳侯，“别生氣，他們快快樂樂就好。”
“快樂！快樂！”
碧琳侯撸起袖子，在腰間扯了一條細繩紮起長發，沖着在殿内趴了一排的弟子們大喊：“叫你們師兄滾回來！現在！立刻！馬上！”
楮知白四處張望，佯裝不經意道：“時候不早了。”
牽起施無畏的手，兩人朝碧琳侯微微颔首，齊聲道：“晚輩告辭。”
碧琳侯眯着眼睛，死死盯住兩人十指相扣處，狐疑道：“什麼情況？你們不是師兄弟嗎？”
“噢！”
楮知白刻意回避，一副忽然想起什麼的模樣，裝模作樣地向碧琳侯告狀：“前段日子在通城我師兄和叢野打了一架，叢野擡腳便把師兄往枯樹上踹。”
手指遊向少年腹部，示意老者就在這個位置，“可憐我師兄足足在床上躺了快兩月。”
那人垂眸低語，說得情真意切，假使少年不是當事人，看他這副模樣，恐怕都要悲憤交加，信了他的鬼話。
聞言，碧琳侯頓時直起身子，厲聲道：“竟有此事？”
“對啊。”
楮知白低頭彎腰，故意細聲細語，“您看啊，我們這些小輩的師尊從前是您徒弟，如今徒弟的徒弟受了欺負，我相信您定會對叢野嚴加管教，讓他成長為殺天殿的三好青年。”
“他媽的叢野！給老子死回來！”
當然，這句話用的千裡傳音，少年們聽見了，正賴在元乾帳子裡蹭吃蹭喝的叢野謝遷二人也聽見了，謝遷身子猛地一顫，手裡的大雞腿沒拿穩掉進火盆裡，噼裡啪啦烤的滋滋流油。
兩人站在一旁看着，楮知白半攏着施無畏的手，中指在少年手心劃來劃去，搞得施無畏癢癢的，想逃卻又被那人緊緊握住，無處可藏。
施無畏眼神東瞟西瞟，極不自然，那人心知少年不好意思，不自覺揚起壞笑，附耳小聲道：“走吧。”
那人說話便說話，臨了，還要往人家耳朵裡吹上一口熱氣，當真是無恥至極！
可話到嘴邊，施無畏說出口的，卻是：“啊！好。”
兩人趕在叢野回來之前，對碧琳侯匆匆說了聲“告辭”便急急開陣去了燕京。
欽天監隸屬皇家，是大周朝高階修士的聚集地。
故而找起來毫無難度，一刻鐘不到，他們便從大逆不道的殺天殿抵達忠心耿耿的欽天監。
楮知白朝侍衛亮出令牌，為首的兩個侍衛相視一望，十分默契的以一種不太客氣的方式将他們二人請入欽天監——無它，實在是他們看着就不像是能手握這種級别令牌之人，尤其是施無畏。
于是他們順利進入欽天監大殿中央，并排坐着，四周圍滿穿着官服的高階修士，觀猴似的将他們上下打量。
其中一個膚色蠟黃的高個中年男人開了口，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摸着沒半兩肉的尖下巴，盯着楮知白，懷疑道：“你就是殿下的首徒？”
“不是我。”
楮知白亮出食指，指向旁邊不知所措的施無畏，“是他。”
“你？！！！”
衆人大驚，齊刷刷張大嘴瞪大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老天爺！這麼小！天下第一？！！
這這這…天啊天啊天啊！
一群人又齊刷刷地抱着腦袋，簡直要對自己欽天監修士的身份産生懷疑，難以想象，這麼一個小孩兒，居然打敗了大名鼎鼎的衢九塵？！！
“額……”
施無畏略顯尴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頸，認真道：“其實我沒幾個月就要成年了。”
施無畏站起來，努力為自己的真實年齡正名，腿沒完全繃直，還低着腦袋，在場許多修士就已經要仰頭才能和他對上目光。
這體長，說是身高八尺也不為過，他們為何會覺得自己是小孩兒呢？
施無畏左思右想，猜到或許是自己剛哭過不久，眼睛臉蛋都還是紅彤彤的，且他們這麼一群人圍着，他有些不自在。
其實，施無畏隻猜對了一半，諸位試想一哈，一個人，從小住在山上，每天無憂無慮，魚肉蛋奶催着長大，這能不比同齡人看着年輕麼！
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湊了上來，看着施無畏兩眼放光，“和哥哥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打過你師尊的。”
另一個瘦小老頭拼命擠過一個頭來，卡在那個高個子腋下，滿臉好奇。
“是啊是啊，傳聞你們師徒二人打了三天三夜，直到你使出驚天一劍，劍鋒劃破殿下脖子，這才決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