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知白将少年一把拉過,往懷裡摟了摟,手撫上少年面頰,柔聲安慰道:“好啦好啦,再不擦掉眼淚,等進了望府,可是要被望伯父笑話喽。”
一旁,望霞月掌心傳來葉四誇張的大叫聲。
“施無畏你真是夠了,我是走了不是死了!一個時辰了大哥,就算是哭喪也不帶這麼哭啊!”
聞言,王逸少吐掉嘴裡的狗尾巴草,生怕葉四聽不到,特意湊到小師妹掌上,“呸呸呸,說什麼呢!嘴上不積德,路上好運折!”
花歲聲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扇在師兄臉上,面帶憂色,叮囑道:“師姐,你一個人在外面可真得小心着點,聽說那邊最近不太平。”
小師妹掌心亮了亮,一抹熒光将聲音傳入每個人耳中。
“花六啊花六,你是真不夠了解我,若是太平地方我會大費周章地跑這麼遠?”
施無畏止住哭聲,肩膀随着呼吸一聳一聳,湊到望霞月掌邊,問葉四:“小師妹教你的陣法怎麼不用?騎馬過去不知要挨到猴年馬月。”
“不想用呗!”
葉道卿死鴨子嘴硬,說的有模有樣:“我就愛騎馬,怎麼着?有意見?”
楮知白過來,摟着少年肩膀,微笑道:“你就别為難她啦,葉老四那腦子,壓根記不住三個步驟以上的陣法。”
好一個言語犀利,一針見血!
良久,綠光一亮,掌中再次傳出葉四的聲音。
“楮知白你一天不怼我就心裡不舒服是吧?”
忽然,白松水頓住腳步,身後衆人循着白二目光望去,不遠處的牆廊上,“望府”兩個大字遒勁有力,剛正端莊。
王逸少大手一揮,對着陣盤道:“好了好了,我們到地方了,你一個人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就這麼說,我們晚上再找你叙舊。”
不等葉四回答,啪嗒一聲,替小師妹把陣關了。
他們正欲進門,那塊刻着“望府”的牌匾下,幾個衣着華貴的男人被仆人推搡着趕了出來。
為首那個似是不甘心,擠着推着,說什麼都要進去。
老管家擺了擺手,示意家丁将門堵住,語氣嚴肅而闆正:“家主說了,有什麼事,聖旨來報,其他的,一律不見!”
硬的不行,男人迅速放低姿态,懇求道:“安伯,我真有事要找望家主商量,不然我也不會大老遠的從廣陵趕過來。”見管家似乎有些動搖了,男人乘勢而上,接着笑道:“隻要讓我見家主一面就成。”豎起一根手指,“一炷香!一炷香足矣。”
啪!誰知管家直接把門一關,男人一個踉跄,差點兒沒栽倒在地。
男人惱羞成怒,一腳踹在望府大門上,罵道:“一個下人,在本少面前擺譜!他媽的,等老子回到廣陵,有你們好受的!”
王逸少站在不遠的地方盯了許久,到此刻才敢确認,“哥?”
小跑向前,疑道:“你怎麼在這兒?”
男人見到王逸少,先是一喜,“小少子!”而後抓起弟弟的臉,狠狠掐了一把,不滿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着狐朋狗友在外面野!”
王逸少面露尴尬,連忙作出解釋,“哥你誤會了,他們都是我在天上宗的同門,不是廣陵那些整日隻知道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兒。”
王禮臣瞥了他們一眼,歎了口氣,道:“爹娘每日為了趙禛的事忙的暈頭轉向,你也快成年了,該懂些事了。”拍了拍弟弟肩膀,輕聲道:“早點回家。”說罷,垂眉低目,轉身離開。
王逸少則站在原地,望着哥哥背影發呆。
王禮臣先是走出去幾步,見遲遲沒人跟來,回過頭去對着一幫手下破口大罵:“還愣在這幹嘛?閉門羹沒喝夠嗎?”
“這就來!”
手下們急急追上,不一會兒,一行人便消失在衆人視野中。
望霞月站在門匾下,咚咚!敲響家門。
“都說了不見!怎麼就聽不懂人話呢!”
管家罵罵咧咧,十分不情願的打開府門,看清來人,臉上表情登時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眼角褶子比餃子還多上三分。
“小姐!”
管家一會兒轉過去,一會兒轉回來,一會兒拍腿,一會兒拍手,一下子喜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哎呀!小姐你可算回來了,老爺整日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您能回來陪他兩日!”
望霞月輕笑一聲,溫聲道:“爹的身體可好些了?”
管家笑容斂去三分,答道:“比起小姐上次回府時自然是好了許多,但還有些咳嗽,特别是夜裡,老爺常常咳得睡不着。”
小師妹身後,白松水解開百寶錦囊,從裡面掏出一大袋草藥遞給管家,“咳嗽的話,可以讓伯父試試這個。”
管家一拍腦袋,“哎呀,我老頭子真是被那幫人氣昏了頭了!”
拉着白松水的手就往府裡走,邀請道:“諸位公子小姐,别客氣,快請進!快請進!”
安伯放了話,少年們自然也不客氣,笑嘻嘻的和管家打了招呼,便一窩蜂湧了進來。
等他們全都入了府,管家立馬吩咐家丁:“把門關嚴實喽!别叫什麼心思不正的東西放進來了!”
花歲聲看向王逸少,果然,和她猜的一樣,小少子臉色難看極了。
吳千頌這個智殘青年,别人都是看破不戳破,他是隻要抓到了一點蛛絲馬迹就使勁兒戳,平時聲音小的跟蚊子似的,一到這種時候,聲音就拔高好幾個度,幾乎是吼道:“安伯,你說的不幹淨的東西是我師兄的大哥。”
那位走在最前面的老人愣了住了,“啊?”
脖子一頓一頓,僵硬地轉過來,正好對上王逸少友好的目光。
“沒事,我哥一直都比較混賬,罵他是應該的。”
施無畏搭上王逸少肩膀,沒骨頭似的挂在他身上,誇張的叫道:“哎呦!安伯備了什麼好吃的?”摸了摸肚子,顯得既疲憊又委屈,“從早上到現在,我們一點東西都沒吃!我都快要餓死了!”
“好好好。”
管家眼角又開始包起了餃子,“望府雖不是什麼大富之家,吃的還是能讓孩子們吃飽的!”
“那還等什麼?”
楮知白一把将施無畏拽回自己懷裡,“我也餓的快站不穩了。”手往少年腰下收了收,笑道:“是吧。”
“是——”
少年拖着長音,趁他們沒注意,捧上那人臉頰,迅速的啵唧一口,而後十分不要臉的往楮知白背上爬,說什麼也要讓那人背自己過去。
因望霞月沒提前給家中報信,家中新鮮食材不夠,少年們又實在餓的慌,故而管家隻是叫廚子随便炒了幾個拿手菜,先叫孩子們吃飽了再說。
望家主習慣早睡,在他們沒到之前内室便熄了燭火。
管家本想将老爺喊醒,但望霞月不欲打擾父親好睡,及時将安伯攔了。
她告訴管家,這一次回來,大概會待到笄禮結束再走,如此管家才放下心來,讓家丁們動靜小些,不要打擾老爺。
吃罷晚飯,管家一邊領着少年們到後院閑聊賞玩,一邊吩咐仆人動作快些,好讓奔勞了一日的少年們早些休息。
一群人圍坐在一起,石桌上鮮果糕餅擺得滿滿當當,清風怡人,熱茶噴香,好不惬意。
衆人聊的正歡呢。
突然,花樹下的水缸邊蹦出來一個小男孩,短褲短衫,頭頂小辮直沖雲霄,頭皮剩下的部分則是空空如也,不知是哪個混蛋給小孩兒剪個這樣的發型!
男孩兒扯臉扮鬼,張牙舞爪,撲食一般撲到望霞月懷裡。
“姐姐~”
少年們皺起眉頭,在心中齊叫一聲——哎呦!
望霞月憋着笑,問弟弟:“誰給你剃的頭?”
小男孩認真道:“白二狗,他說這樣去見花花,她一定會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噗!”
望霞月使勁兒壓着嘴角,問他:“那花花可有被你迷住?”
“沒有,花花說我是秋天樹下吊的幹葫蘆,叫我滾遠點。”
小男孩說得一本正經,以至于他們全都沒忍住。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就差滾地上了!
“别說!你還真别說!花花形容的非常到位!”施無畏豎起大拇指,“貼切!”
男孩兒從姐姐懷裡蹦出來,目光炯炯,環視一周,兩手叉腰,嘟着小嘴巴,大叫:“歲朝節那天,你們誰給我姐寄了情書?”
沒人回答,男孩兒幹脆随便指一個。
“你!”
王逸少抿住嘴巴,望着花歲聲,頭搖成撥浪鼓——冤枉啊!絕不是我!
男孩兒手指一移,指着吳千頌,“是你!”
吳千頌很是大方的遞出一隻肥美的毒蜘蛛,問小孩兒:“你吃嗎?”
再一轉,指向白松水,“還是你!”
白松水大方承認,“是我。”
“姐夫!”
男孩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态度虔誠,“求姐夫教我寫情書!”
“小湯圓!”
望霞月拽走弟弟,紅着臉低聲道:“不能亂叫人知道嗎?”
“好。”
小湯圓滿口答應,轉頭抱着白松水,“求姐夫傳授弟追妻之道!”
這下輪到白松水臉紅了,小湯圓緊緊揪着他的衣裳,他是推開也不是,不推開也不是,于是臉越漲越紅,連帶着嘴也變笨了,一直重複着:“這…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