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願意!你出去!”
星時抗拒的聲音大到整個主屋都能聽見,身後的數把水劍在空中懸浮滋滋作響,劍尖直指蘇莫的後心。
胸中怒意勃然升起,蘇莫不禁雙拳緊握。
雖然隻是為了血鴛療傷做幌,可那也是聲勢浩大、衆王親貴胄見證的婚約之禮。
當朝第一任王國公主盛裝出降,衆公卿送到丹橘府的添房賀禮也擺出了十裡紅妝的架勢。
狹海城世子現在在岸上的身份就是尊貴的扶桑國大公主驸馬,是兩國盟約的連接紐帶。
“驸馬生子”本身就已經夠炸裂的了。
若是再傳出“驸馬未婚先孕而生子”,蘇莫這個名字真的就不要在扶桑國混了!
毫無顔面。
而且!
餘光瞥到身後空中懸浮極具敵意的水劍,雙手摸上衣櫃中被褥,濕潤到輕輕一掐即可出水。
知道人魚世子貫用水法,可不知道、現在這屋裡有多少單褥靠墊被偷偷使手腳浸了多少水,才讓他現在能神不知鬼不覺憑空召出水劍。
世子這屋放的都是頂配的金絲楠木、黃花梨、紫檀的家具啊!!
這麼一泡還能要嗎?!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醬醋茶貴!
你是想讓江南現在沖進來宰了你,還是我?!
看親時變做巨型海怪恫吓公主、上岸後又頻繁幻形驚吓宮人、到了丹橘府還想再玩次“水漫金山”,好、好、好!
既然這麼愛演,我陪你演!
雙手輕合了櫃門,蘇莫并未看向身後水劍,面色冷淡,
“戗殺盟國公主的後果,你可以試試看。”
星時渾身一緊,水劍似有松動。
他無意傷害蘇莫,隻是想讓其知難而退。
又見蘇莫轉身過來,面上帶着奇怪的微笑,身态神情顯得軟媚起來。
“‘夫君’在空中都能召出水劍,法力真是高深精妙,是想炫耀給蘇莫看嗎?”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讨好起來、又甜又假。
星時愣住,蘇莫的笑容神似心上之人讓他無法移眼,可其聲音又激起他身上陣陣惡寒,懷抱雙膝更緊了些,聳肩縮頭。
小火跳遠,“這怕不也是個瘋的……”
“可是,”蘇莫笑得更甜,腳步輕輕往星時的方向走,“家暴、在扶桑國可是犯法的呦~”
她的聲音如同在哄孩子,可其靠近的腳步卻讓星時倍感壓力。
如同又回到了初見時天色昏暗的碼頭,那殘肢黑影前進的每一步都壓在星時的敏感神經上、激發着他想要逃竄的本能。
小火之前的質疑猶在耳旁。
三個人裡你為什麼選了這個,她明顯是最難對付的一個!
到底為什麼呢……?
一旁的小火見這公主神色反常,膩得吓人,上前去扶上星時的胳膊,“……我受不了了,我想走……”
星時一把抓住臂上的手。不許走!
“而且,”蘇莫腳步暫緩立住,用右手輕點左胳膊的内肘處,輕微一個探查術,一條血紅的線連了出來,蜿蜿蜒蜒直連到星時的胸口。
星時神色一驚。
“咱倆現在還被血鴛連着,‘夫君’的水劍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妾身’,‘妾身’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她裝腔作勢,聲音輕軟,似乎在撒嬌一般說出了威吓的話語。
這次連小火都開始打顫,他猛撤回了手,懇求道,“星時,我真受不了了,我得走,我要吐……”
星時眉頭緊皺盯着蘇莫,身體不自主得扭曲了一些,臉上露出難堪的表情,一味死撐。
水劍還是不放。
“星時,”蘇莫見此時來軟的似乎無用,身體也不再彎扭,面色恢複常态,正色清語道,“你們人魚族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嗎?”
床上人雙眸猛得睜大,身上一松,雙手不再緊抱,下意識不自然地緊拽身上的白衣。
“放屁!你算他哪門子——”小火剛要大罵,忽然想起那日宮殿裡的緊急情形,當時是自己撲到蘇莫身上哭求她救人……
小火愣住了,不再言語,頓感理虧。
“你現在的身體,使人魚的法術也很勉強吧?”蘇莫繼續攻心。
她觀察到随着水劍懸浮的時間越長,星時的臉色漸漸蒼白,臉頰也不斷有汗滴滑下。
星時不語,低下頭去。
見星時的态度似有松動,蘇莫又乘勝追擊。隻見她眼珠一轉,露出一副輕松算賬的神情,掰起手指數數,話語雀躍起來,“見面四回,我起碼救了你三次!”
小火聞言緊皺眉。
“哪……哪有!”……那麼多。星時終是忍不住出聲,聲音都有些發抖,水劍嘩的一聲盡數摔碎在地上,化為一攤清波。
媽的,這是紅木地闆!你就造吧!
蘇莫努力抑制額上跳起的青筋,強壓怒意,嘴角漸漸勾起一絲苦笑,聲音越發柔和,
“可我,現在想要一點回報……”
“……!”
她的腳步又往床榻處走,星時往後退得更急。
“公……公主!血鴛複原、救命之恩沒齒難忘!狹海城自會奉上海長城,為航運保駕護航!有了海運,扶桑國定會國力大增!貨财也會源源……源……”
星時緊張得吐了一大串話,卻因蘇莫的靠近吓沒了尾音,她靠得太近了,星時再無處可退。
隻見蘇莫俯近身子靠近床榻,低聲問道,“那是扶桑國的事……于我個人有什麼回報呢?”
她的聲音又軟又滑,好似能直滑到心窩深處,變做一個小彎,輕輕挽上。
“你……你想要什麼?”星時不自然張開了身體,想靠後仰來拉開距離。
我想要一床不濕的被褥!全在你那兒!
難道安靜打個地鋪,共度一晚做個遮醜的蓋頭還得使三十六計麼?!
非得讓我撕破顔面明明羞辱你嗎?
“我的喜好……你不是一上岸就打聽好了麼?”
蘇莫一邊眉毛輕挑,俯身更近,一隻腿的膝蓋已跪在床上。
“……!!”阿木暴露了!
蘇莫裝腔作勢的聲音很低,低到旁人幾乎聽不見,如同一個火種觸到了堆積的幹葉,掉在了星時的腹上,向上直燒到雙頰,燒得臉頰發疼。
他本不屑于使用魅惑術,即是用了也羞于被人發現。
星時不由得緊蹙眉,把頭扭到向裡的一邊。
“星時,她在說什麼?”眼看星時的狀态變得奇怪,小火狐疑。
不知緣由,星時就是不想把自己在路上和阿木打聽丹橘府情報的事告訴小火。
現在這種時候,他怎麼可能回小火的話。
看着星時似乎放松了警戒,蘇莫果斷伸手跨過他的身體去抓靠裡的被褥。
果然,這裡面的還是幹的!太好了!
說時遲那時快,蘇莫前傾的動作引來胸前劃過一道寒光,她本能放手閃躲,跌坐在了床的另一角,并沒有劃上。
定睛一看,星時手上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把刀,雙手拿着,直對着蘇莫,眼神冰冷。
這是……吃飯時拿的?
“請公主自重!!”星時咬牙,那刀上附了法力,帶着冰藍色的寒光。
“星時别扯沒用的!用水劍直接拍暈完事!”小火出主意。
星時面露難色,他該怎麼告訴小火,血鴛後化作人身,他隻能靠俯在人身經脈上一點點斷續的人魚經脈施法。幻象術就不要想了,魅惑術也大不如前,剛剛從空中召出的那幾把用來吓人的水劍已經是極限。
他現在已無法……